238、翻臉

　　等雙方打完招呼，陳維云繼續和江至強聊電影發行，他正在物色美國分公司的主管，比較起來，江至強比施楠生更合適。

　　不過江至強一直在打理家族產業，未必愿意加盟夢工廠。

　　“你們安樂主要選購哪一家好萊塢電影公司的片子？”陳維云說話的時候，心里在想是不是直接收購安樂影業？籌碼開高一些，不怕這家人不動心。

　　“基本上全有業務往來，只要能在北美排行榜上掛名，安樂都會買斷香江的發行權。”江至強覺察到陳維云對他過于熱情，影帝羅伯特.德尼羅剛才到場，陳維云僅僅打了一個客套，然后拋在一邊兒不管，只把他當作座上賓，這不符合人際交往的常理啊！

　　江至強心里受寵若驚，他今晚過來只是想認識一下陳維云，沒指望得到隆重接待，畢竟他分量不夠，但陳維云的做法讓他很意外：

　　“香江只有安樂的百老匯院線上映西片，以前是我老豆在全世界購片，現在我接手這個業務，我收購的西片不止包括好萊塢，一些歐洲片商我也經常接觸。”

　　安樂影業的經營模式其實很簡單，專門選購歐美的熱門電影，他們只買香江一個地區的發行權，價格相當便宜，香江有不少西片粉絲，盈利有保證。

　　正是因為常年與歐美片商做生意，江至強積累了豐富人脈，掌握了歐美影市的運作規則，替他在九十年代把華語片發行到歐美奠定了堅實基礎。

　　“我聽說你老豆身體不好，已經半退休，誰在打理百老匯戲院？”陳維云要弄清楚江至強有沒有完全控制安樂影業，想談收購，他必須找對正主。

　　“原本是我大哥江志文在管，但他不看好院線前景，一直想制片，我們意見有分歧，我說服我老豆把公司交給了我，現在我是安樂董事長。”江至強猜不透陳維云的用意，忍不住問道：

　　“陳生，我家辦的是小企業來著，前幾天我去拜訪二十世紀福克斯，想買他們的片子，結果他們把我攆出來，還說福克斯只與夢工廠合作，但是你們夢工廠院線開業大半年，一部西片都未放映過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和福克斯談合作，是長期合作。”陳維云沒有隱瞞，

　　“假如協議達成，以后福克斯的所有電影都會通過夢工廠院線在香江同步開畫，共享票房利潤，所以福克斯不會把香江發行權單獨賣給你。”

　　“原來是這樣。”江至強忽然意識到了危機，以夢工廠的發行實力，好萊塢所有電影公司都愿意把片子交給夢工廠院線上映，未來他的安樂影業有可能丟掉核心業務。

　　但他又轉念一想，夢工廠是香江第一大片商，本土制造是他們的根基，如果放任西片全面侵入香江，夢工廠還怎么立足？

　　他在心里飛快分析，以陳維云的眼光，肯定不會這么短視，發行福克斯的電影或許只是表明合作的誠意，夢工廠院線應該不會力推西片，反而要嚴格限制。

　　想通這一節，他換上輕松的口風，“陳生，我先提前恭喜你，早日與福克斯達成合作，讓夢工廠的國際招牌再上一層樓。”

　　“承你吉言。”陳維云舉著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并索要了他的私人聯系方式，回港后他會調研安樂影業的凈資產，然后再向他攤牌。

　　陳柏強見他們談的火熱，沒有打擾他們，領著何朝瓊去了一邊兒，自顧說：

　　“真是奇怪，老板準備發行西片，將與安樂影業正面競爭，那位江至強先生為什么那么開心，他是裝的吧！”

　　“我覺得未必。”何朝瓊有自己的看法：

　　“你公司走的是國際化經營模式，西片是你們的最大敵人，陳生不可能引狼入室，即使你公司與福克斯達成協議，在港發行西片也應該是做做樣子，江至強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擔心你公司的競爭，不信你等著瞧。”

　　“不用等。”陳柏強說：“等會兒問問老板不就知道啦。”

　　何朝瓊不吭聲了，她發現與陳柏強只適合談情說愛，不適合談生意，她目光一轉，看見皺聞懷牽著情人劉亮嬅進了宴會場，不由瞪大眼睛，

　　“你老板為什么要邀請皺生？”

　　“為什么不能邀請？”陳柏強比她更疑惑，“老板與皺生有合作，他們是好朋友。”

　　“竟然是好朋友？”何朝瓊想到一件往事，前段時間她參加一場富二代聚會，聊到城中話題人物陳維云，當時雷覺昆的兒子雷釗光也在場，對陳維云很不爽，因為他家的金公主院線虧損嚴重，都是拜陳維云所賜，他辱罵了陳維云，說大陸來的土包子也想一手遮天，早晚要被搞垮，然后一堆人都在奚落他，雷家的錢沒有陳維云多，搞的過嗎？

　　雷釗光很不服氣，說全港電影公司都視陳維云為眼中釘，雷家搞不過還有皺家，聯手肯定會把陳維云攆回大陸，還說元旦節兩家已經合作，差點把陳維云搞成左派，若非陳維云運氣好，早就退出香江影市了。

　　當時的富家子們都有些醉醺醺，何朝瓊也沒在意雷釗光的信口開河，不過今天她看見陳維云與皺聞懷把酒言歡，一點不計較過往仇怨，心想這些大富豪真能沉得住氣。

　　“丹尼，你老板多大了？”何朝瓊忍不住問。

　　“和我同年，你怎么突然對我老板這么好奇？”陳柏強見惠特妮.休斯頓向他招手，忙說：“陪我去見個朋友。”

　　“得！”何朝瓊跟在身后，卻不時回頭打望陳維云，她對大富豪之間的勾心斗角非常感興趣，她很想知道陳維云面對皺聞懷是什么樣的心態，了解成功商人的思維，有助于經商能力的提升，她其實一點不想與明星打交道。

　　“杰克的新戲《龍的心》已經殺青，我準備九月份先在東洋開畫，香江與北美全部延后，陳生，你的《冒險王》定檔在哪一月？”

　　皺聞懷今年投資了一部西片《威龍猛探》，請的是好萊塢導演，上個月在北美上映，因為票房不盡如人意，不到一個月撤畫，這段時間他都在洛杉磯處理票房結算。

　　“我正在考慮，《冒險王》的檔期最早定在萬圣節，最遲定在圣誕節，反正這期間一定會上映。”陳維云與皺聞懷的合作意愿越發淡薄，他的片子在倭國大受歡迎，很多倭國發行公司主動聯系夢工廠，雖然這些公司的實力有點弱，分賬卻比東寶株式會社多，即使沒有皺聞懷做中間人，他也能從倭國拿到應有的收益。

　　但這并不是陳維云想中止合作的原因。

　　自從元旦節邵氏全面退出電影圈，南洋市場出現真空，嘉禾趁機加大電影產量，上半年一口氣開了十部戲，有效填補了南洋空缺的市場。

　　皺聞懷沿襲了平行時空的發展軌跡，自1985年開始擴大制片規模，年產量平均高達二十五部，接替邵氏，一躍成為香江最大片商。

　　目前嘉禾在南洋已經出現新寡頭的征兆，這是陳維云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他的最終目標是打垮這些老牌電影公司，他寧可損失部分倭國利潤，也必須阻止嘉禾不斷壯大。

　　而皺聞懷的目標不同，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盈利，他沒有壟斷香江影壇的計劃與決心。

　　“陳生，《冒險王》與《龍的心》上映日期很接近，這兩部戲我們依舊執行互換發行的協議，你看怎么樣？”

　　“這次合作可能有難度，自去年《我和僵尸有個約會》落畫后，二十世紀福克斯發行的幾部嘉禾電影，票房都不理想，卻耗費了福克斯太多資源，巴里.迪勒對我講了，除了夢工廠原創，任何華語公司的電影都不能享受福克斯的優待。”陳維云表明了他拒絕合作的意思。

　　“如果我讓東寶株式會社提高分賬比例呢？”皺聞懷爭取說。

　　“皺生！”陳維云沒有同意，“除非你愿意剪輯片頭，把《龍的心》換成夢工廠出品，版權與夢工廠共享，否則我無法促成與福克斯的合作，你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這個提議…”皺聞懷險些被噎住，竟然想打版權的主意，這絕對不可能，失去嘉禾的標志，他作品的利潤會丟大一大半，甚至票房分賬都會被陳維云獨吞，

　　“我接受不了，真是遺憾。”

　　陳維云的拒絕像是一根刺，把皺聞懷扎的渾身不自在，他不等宴會結束就早早離場。

　　他情人劉亮嬅是以助手的身份跟隨，一直不曾說話，直到坐上車，才詢問道：

　　“雷蒙，三毛也出演了《龍的心》，他與陳維云有矛盾，是不是因為三毛，陳維云才拒絕與我們合作的？”

　　“你以為洪金保算老幾？他沒有資格影響兩家公司的生意！”皺聞懷搖搖頭。

　　“那是不是因為元旦節那件事？你與雷老板聯手搞了他一次，他這才和我們翻臉？”劉亮嬅又問。

　　“生意人不會意氣用事，只要我給陳維云的利益足夠大，他會無視這點小過節，這次中止合作，估計與嘉禾增大產量有關。”皺聞懷臉色很不好看，冷著語氣說：

　　“我給足他顏面，給足他回報，放低姿態找他合作，他卻依舊不領情，看來雷老板的判斷是對的，這個人想獨霸香江影壇，見不得嘉禾擴大規模，我擔心他的目標是把其它電影公司全部趕盡殺絕，如果他真有這樣的念頭，那么我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

　　“他年紀不大，心腸為什么這么狠，和氣生財不好嗎？當年邵生做事也留有余地的！”劉亮嬅擅長傍男人，卻不了解男人。

　　“邵老鬼的心腸不比他軟多少！”皺聞懷隨即哼一聲，“如果不是讓我遇上布魯斯，嘉禾早倒閉十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