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慣性收視

　　陳維云命令下達。

　　林敬業與吳世邦立刻展開行動。

　　他們一塊去公司樓前的停車場，分別前相互發了幾句牢騷。

　　“免費播映一周，萬一收視率慘敗，我們會沒有退路，在動畫公司的投資會打水漂，我不理解老板的做法，電影公司那么賺錢，為什么不堅持這個重心？”吳世邦是公司排名第二的行政高層，但他在公司的發展方向上沒有建議權。

　　“老板有他的考慮。”林敬業同樣干涉不了陳維云的決定，他嘗試過向陳維云建言，結果不被采納，

　　“老板對這兩部動畫連續劇相當有信心，或許播映后會有大轉機，我們做好分內事！”

　　他拉開車門，露出苦笑：

　　“阿邦，你比我的機會大，tvb的購片主管何定雋不容易接觸，上次找他談，他隱晦索取回扣，一旦我提出免費贈播，他會更直白向我要好處，我不可能給他。”

　　“大企業的蛀蟲真是多。”吳世邦嘆了一口氣，“亞視的麥震東倒是沒有以權謀私，但我們搞免贈，他有可能改變主意，如果他也索要黑金，我會繞過他直接拜訪亞視資源部的何敏怡女士。”

　　兵分兩路，他們驅車離開。

　　林敬業與tvb的接觸情況相當糟糕，購片主管何定雋聽說免費贈播的條件，干凈利落的回絕：

　　“林生，tvb是大臺，我們必須保證各個時間段的收視率，因為收視率與廣告收入掛鉤，我們選片子只看一點，能否吸引觀眾，只要能把觀眾吸引到電視機前，再貴的價格我們也愿意出！免費的東西說明沒有含金量，如果播放出去，觀眾會流失，觀眾一旦流失，邵老板肯定要發飆，我不想被炒魷魚。”

　　“我之所以免費，是為了請你盡快播映我的動畫片，況且我只免費七集，假如收視率真的降低，你們可以隨時撤播，這對你們造不成實質性損失，你再考慮考慮。”林敬業還想爭取，

　　“我聽說你們購片的時候，會邀請孩子們試看，你也可以搞一場試看會，檢驗龍珠是否受歡迎。”

　　“試看需要花錢，要給幾百個孩子買禮物，再送他們糖果，不然他們不愿意配合調研。”何定雋聳聳肩，“假如這筆錢你愿意出，那我樂意效勞。”

　　“靠！”林敬業暗罵一聲，他不準備再談下去，他站起來，伸出手道別：“我是打工仔，出錢的事需要向老板請示。”

　　離開tvb，林敬業的思緒飄到吳世邦那里，談判進行怎么樣了？

　　亞視總部只有五層高，廣播中心與攝影片場全部集中在一樓與地下，人潮熙攘徹夜通明。

　　購片主管麥震東穿過一樓迷宮似的辦公區，走電梯往樓上去，行政單位都在上面。

　　他入職亞視超過一年，實習的時候電視臺還叫麗的，實習結束改名為亞視，他供職亞視的節目資源部，這個部門專門負責臺里所有外購的業務，像他一樣的購片主管共有九個人。

　　這九人分工不同，電視臺每天的啟播時間是早上七點鐘，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不可能全部播放電視劇，節目種類五花八門，少兒的動畫片需要外購，英超足球聯賽要外購，動物世界需要外購，因為亞視不制作唱片與電影，這些都要一攬子采購。

　　其實麥震東是學音樂出身，他更想參與臺里綜藝節目的制作，但是那個部門人才太多，他擠不進去，負責購片不是他的特長，剛入職時他只是購片助手，因為上司跳槽，他才得以上位主管動畫片收購，可惜業務能力不行，他唯一的優異表現是三月份從東洋買來的聰明的一休，在下午五點播放，收視率逼近25%，超過同期tvb播放的怪物小王子。

　　目前臺里正在播迪士尼的卡通片，很受香江孩子歡迎，但是這些動畫早在麗視時期就與迪士尼合作，不是他的業績。

　　到了三樓，他推開資源部經理何敏怡的房門，何敏怡管理著臺里所有非制作節目的采購與播放，權力非常大，可以直通老板邱得根的辦公臺，她有位女兒叫莫文慰，是明日之星。

　　“有事嗎小麥？”何敏怡看他一眼，繼續處理文件。

　　“本港電影公司制作一部動畫連續劇，想在臺里免費播放，為期一周。”麥震東拿不定主意，“敏怡姐，我想搞次調研，看看孩子們的反應。”

　　“本港電影？是不是制作富貴逼人那一間公司？”何敏怡合上文件，抬頭說話。

　　“是的，他們的負責人吳世邦正在我辦公室等著答復。”

　　“免費一周沒有什么影響。”何敏怡又問：“他們的動畫片質量怎么樣？”

　　“相當高！”麥震東由衷贊賞，“我感覺不比迪士尼的質量差，關鍵是設定新穎，場面火爆，觀眾群不止是兒童，少年仔應該也會有興趣，放在下午五點最合適。”

　　“那就給他們放啰。”何敏怡的丈夫與傅玉龍是舊友，有次飲茶她聽傅玉龍講過陳維云的事情，她決定順手幫個小忙，

　　“你去告訴那位負責人，我給他們排播，簽協議的時候注明一項條款，收視率低于上周的平均收視，我們有隨時撤播的權力。”

　　“我這就去辦！”

　　何敏怡處事干練，次日把變形金剛推上熒幕，在亞洲中文臺五點檔正式啟播。

　　Tvb與亞視的少兒節目主要放在早上播，從八點開始到十點半，斷斷續續都有動畫播送，下午的時間段只有五點才會演動畫，這個時間段正好處在學生放學后，大人下班前，三歲以上的低齡兒童與學生仔是收視主力軍。

　　變形金剛播送第一天并未造成劇烈反響，因為tvb經過幾十年的市場培養，正在確立‘慣性收視’，這是指香江觀眾習慣性收看tvb的翡翠臺，除非亞視創新節目，以奇求勝，不然每天電視機打開，首先調頻的肯定是翡翠臺。

　　1983年的慣性收視還不明顯，等到21世紀后，不管亞視怎么折騰，收視率永遠被tvb碾壓。

　　資源部經理何敏怡比較關注變形金剛，次日一早她讓麥震東把收視統計文件拿過來，數據是這樣的：

　　“五點檔：

　　Tvb千年女王32%，收視人數64萬。

　　亞視變形金剛17%，收視人數34萬。”

　　香江目前只有八成家庭擁有電視機，而且不會全部開機，所以收視人數在各個時間段不一樣，五點檔的1%代表大約兩萬觀眾，六點檔逐漸增多，七點檔的1%能達到三萬五，假如是射雕英雄傳這種爆紅的熱播劇，開演時的1%觀眾能飆到四萬人。

　　這份統計單來源于專業市場調查機構尼爾森，廣告商最信賴的品牌，tvb與亞視出錢聘請他們做調研。

　　目前尼爾森采用的是電話與日記卡方式，尚未全面使用測量儀，所以統計結果與事實有小比例出入。

　　何敏怡感覺17%的收視率有那么一點虛高，上一周五點檔最高才15%，“小麥，這個成績相當不錯，你密切留意接線臺，把觀眾反饋情況收集在冊。”

　　“明白！”麥震東心情亢奮，變形金剛的收視沒有撲街，證明他眼光精準，如果以后收視飆紅，月底的獎金會對應提高。

　　他們并不知道，這部免費播送的動畫片正在醞釀一股風潮。

　　播送第二天，變形金剛的收視率直接飆高到20%，這部動畫吸引的是孩童與學生階層，口碑的擴散非常迅速，每一天都有十余萬低齡觀眾加入追看行列。

　　港島東區太古小學。

　　下午三點放課，孩子們急匆匆沖上校車，

　　“文伯文伯，快些開車，我要回家看變形金剛！汽車人，變形！”

　　一句話把所有小屁孩的情緒調動起來，在校車里吵翻天。

　　“汽車和飛機都能變成人，好神奇耶。”

　　“他們還有激光槍激光炮，啾啾！轟！”

　　“哎，時間太短啦，才二十分鐘一集，都不夠我看。”

　　“我們回家給亞視打電話，讓他們放兩集！”

　　“切，要放就放三集，我們統一口徑！”

　　“不如六集？看到晚上睡覺。”

　　“到底幾集？”

　　商量到下車，他們也商量不出結果，最后決定各打各的。

　　九LC區培正小學。

　　亞視老板邱得根把他的老爺車停在校門口，搖開車窗，靜等著幼子邱曉根放學。

　　他膝下有七子一女，五個由原配裘金秋所生，余下三子是續弦裘金蘭所出，他尤其疼愛年僅八歲的末子。

　　他凝望著邱曉根蹦蹦跳跳出校門，被司機帶上車，滿臉都是寵溺的慈愛。

　　“爹地，快些回家啦，變形金剛五點開演，錯過的話，明天同學們又不理我，他們每天都在談擎天柱，還說要去買玩具，爹地，你知道哪里賣這種玩具嗎？”

　　“爹地不知道，但爹地可以幫你做一個！”邱得根招呼司機，“開車阿福。”

　　“老爺，這部動畫片是咱們亞視播送的，讓小少爺去亞視看啰，一口氣看完。”司機阿福笑著提建議。

　　“我昨天問過資源部的人，變形金剛是一家電影公司免費贈送，只送了七集，余下的集數尚在制作當中，臺里沒有拷貝。”若非小兒子癡迷，邱得根不會關注這種細節。

　　“還在制作？”邱曉根急的大嚷，“爹地，他們制作不出來怎么辦？我豈不是看不成？”

　　“放心啦！”邱得根攬住寶貝兒子，“爹地出錢讓他們加快進度，以后每天放兩集，你看得不得？”

　　“得！”邱曉根開懷大樂，“爹地就是威，什么事都難不住你。”

　　邱得根笑而不語，附身在邱曉根額前親吻一下，腦子里卻在想著資源部何敏怡的匯報：“播送六天，變形金剛的收視率已經沖破50%，全港超過一百萬人在追看，不止孩子吹捧，接線臺統計的資料，中一以上的青少年更加興趣濃厚，五點前后一個鐘，亞視中文臺的其它節目收視率跟著暴漲！”

　　邱得根記得很清晰，何敏怡的口氣堅定，神態激動，“老板，我建議把這部動畫片放在八點鐘的黃金檔，每天放兩集，明天10月31日，tvb的重磅大戲神雕俠侶開播，我們有可能狙擊成功，打破他們持續兩年的慣性收視。”

　　邱得根當時這樣回答何敏怡：“替我約見本港影業的那位大陸小老板，我明早請他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