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唱片公司

　　1983年9月3日。

　　這天是周六。

　　距離拜會傅玉龍剛好過去一周時間，圣誕快樂的劇組人員已經招募過半，但是最重要的女主角尚未完成簽約，徐曉鳳太忙了，聯系不上她。

　　陳維云委托從曼谷回來的甄尼牽線聯絡，于今晚七點鐘在海城夜總會約見徐曉鳳。

　　轎車載著他從沙田出發，過獅子山后進入九龍主干彌頓道，這條路一直向南是坐鄰維港的半島酒店，酒店隔街對面是海城夜總會。

　　這家夜總會不是一般的風月場，它是中式酒樓模仿西洋夜總會演變而成，風格吸納了西方流行娛樂元素，卻又保存了中華文化特征，特征主要體現在木制包廂門窗、屏風格擋雅座的裝修上。

　　進入酒樓是四方格局的大堂，大堂沒有舞池，全是坐席，可開筵180圍，周末聚餐高峰期能容納賓客千余人，正是因為賓客多，舞臺的歌舞表演至關重要，本港各路明星輪著上，甚至還有粵劇名旦，表演性質正面健康，兒童觀摩都無問題。

　　陳維云提前抵達酒樓，林樰在二樓定了一個雅座，雅座擺在走廊上，前后是屏風，左側是柵欄，透過柵欄可以俯視大堂的舞臺，目前獻唱的歌手是梅燕芳。

　　她在演唱順流逆流：

“不經意在這圈中轉到這年頭只感到在這圈中經過順逆流每顆冷酷眼光共每聲友善笑聲默然一一嘗透幾多艱苦當天我默默接受　　幾多辛酸也未放手…”

　　陳維云聽了一會兒，給林樰交代：“去后臺給梅小姐送花籃，多插香檳玫瑰，我聽容哥講她中意這種花，曉鳳姐的花籃多插香水百合，過幾天是她出道十七年紀念日，送十七個花籃，高度不能低于兩米。”

　　“得！”林樰從樓梯下去。

　　陳維云開始觀看手中的徐曉鳳資料，這是一位殿堂級歌手，在本港歌壇的影響力高的過甄尼，她有個外號叫‘徐三十三場’，指她熱衷舞臺表演，曾在紅磡體育館連開三十三場演唱會。

　　在紅磡建立前，本港歌手開演唱會的首選地點是灣仔的伊麗莎白體育館，可容納觀眾三千人，不過這個年代歌手搞演唱會不比中式酒樓更賺錢。

　　演唱會賣的是門票，假如活動策劃未搞好，有可能撲街，上個月杜麗薩，就是平行時空在芒果臺歌手上煥發事業第二春的巨肺姐姐，她現在只是三線歌手，自不量力跑到紅磡開了一場演唱會，結果觀眾只有三四百人，賠慘了。

　　中式酒樓給的是出場費，具體金額根據歌手的名氣來算，唱一晚最低一兩千，最高一二十萬，徐曉鳳屬于最高那一種，其實酒樓一晚的盈利平均維持在十幾萬，酒樓老板之所以給徐曉鳳開天價，是為了吸引大富豪，富豪們一擲千金，開幾瓶洋酒都不止十幾萬啦。

　　早幾年前，徐曉鳳的日常工作就是在夜總會唱歌，她每天晚上順著彌頓道，一家家夜總會挨著唱，累到暈倒，現在有了錢，她不再這么拼，她和海城簽訂了一份長期駐場的合約，周末才會偶爾露臉。

　　今晚徐曉鳳會登臺。

　　半個小時后甄尼趕了過來，照面先批評：

　　“阿弟，你做錯一件事，你龍伯不爽你！”

　　“我做錯什么了？”陳維云站起來給甄尼拉椅子，感覺莫名其妙，“我昨天才打電話問候過他，他夸我醒目來著，哪里有不爽？”

　　“你醒目過頭了。”甄尼笑，讓他坐下來，“你是不是送他一張支票？他講你偷偷摸摸。”

　　“關鍵是我當面送的話，他有可能拒絕我。”陳維云面上很委屈。

　　“這倒也是！你龍伯幫你是應該的，他不會要你的支票。”甄尼端過酒杯，搖著說：

　　“他讓我告訴你，那張支票他會替你爭取兩部電影的上映院線，分賬五比五，葉志明的電影他也辦妥，金公主院線收包底費，結算日期是落畫后的一個月內。

　　另外以后你再求他辦事，該收錢的時候，他會根據情況酌情收取你的費用，他會當面提出來，你不準再私下送。”

　　“我牢記在心！”陳維云敬了一杯酒。

　　“還有一件事。”甄尼臉色變的發苦，“阿弟，我的唱片公司搞垮了，賠了我兩百幾十萬，阿成可能要失業，你能不能先讓他去你公司做事，等我再簽唱片公司，到時會安置他。”

　　垮的及時，陳維云正巧要成立唱片公司，他有希望簽甄尼。

　　“甄尼姐，你準備簽哪一家唱片公司？”

　　“我還未決定。”甄尼轉頭望望舞臺，徐曉鳳已經登場，掌聲如雷淹沒兩人談話，等掌聲落去，甄尼問：“訂花了嗎？”

　　“十七個。”

　　“你做事夠細心！阿弟，曉鳳姐去年簽約康藝成音，當時這家公司只她一個歌手，全力捧她，唱片賣的特別旺，可是四月份阿sam從寶麗金跳槽過來，康藝成音的重心轉移到阿sam身上，曉鳳姐下半年沒有出專輯的計劃，時間正好空出來，我跟她談了你的片約，她也有心進軍電影圈發展，你把條件開優厚點，她一定會答應。”

　　“能有多優厚？”陳維云愿意給頂級明星優待，“甄尼姐，我除了加片酬還能做點什么嗎？”

　　“拿我自己來講。”甄尼指點他，“片酬不重要的，女歌手拍電影最多二十萬薪酬，比不過我們在這里唱幾晚歌賺的多，我們要求的是重視，全方位的重視，因為拍戲累人，需要找保姆，按摩師，出入片場接送，飲食合口味，我最討厭的是監制導演發飆，以前我跟劉家班拍戲，哎呀，那真是一幫粗魯漢，嗓門能把我震暈，你把這些細節寫進合約里，拿出你的誠意，曉鳳姐出身不太好，非常容易被感動，但自尊心也強，唱片公司敢慢待她，她第二天就跳槽。”

　　她頓了頓，“我也一樣。”

　　大明星就是難伺候。

　　兩人看到徐曉鳳退場，一道去了后臺。

　　徐曉鳳正在化妝間卸妝，見兩人進來，徐曉鳳先道謝，“陳老板，你的花我很中意，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