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繽繽

　　慶功宴上，陳維云與鄭紹秋相約喝早茶。

　　他在早上六點鐘出門，林樰載著他前往半島酒店赴約。

　　鄭紹秋與沈殿俠已經定了位置，在二樓中餐廳等著他。

　　席間話題比較久遠，鄭紹秋把他過去的拍戲心得講述一遍，心得意味著成就，這是在自抬身價，大家心照不宣，陳維云耐心的陪聽，偶爾加幾句吹捧。

　　“全港藝人不知有幾多，可是有誰能像秋官一樣橫跨影視歌三個領域？并且樣樣出色？講秋官你是本港演藝圈第一臺柱，不會有誰反對，你的名氣不止在本港一地，臺島南洋同胞都知你的大名，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誠心邀請你。”

　　“陳生，阿肥因為你，片酬漲了一倍，這個人情我們記在心里，我愿意給你做事。”鄭紹秋先表明態度，卻又說：

　　“但你剛才提到臺島，我在那邊兒的工作有很多，每一年的演唱會、綜藝節目、廣告代言，活動加起來不少于二十場，你是北邊來的，臺島有嚴厲規定，凡是進入北邊拍戲或者與北邊有聯系的本港藝人，一律封殺，想解禁，輕者需要寫悔過書登報聲明，重則親自去臺島解釋…”

　　“我知你的顧慮。”陳維云柔和的打斷他，“我已經在辦入籍手續，而且委托了傅玉龍傅生，我的身份不會有任何問題，我只是商人，不會介入其它關系，我也無這個資格，而且我的新戲有可能去臺島租賃片場，我已經派人去那邊考察了。”

　　“如果是這樣，接你的戲無問題。”鄭紹秋說話的時候，沈殿俠不停給他夾菜。

　　陳維云開起玩笑，“肥姐，以前咱們吃飯，你一口一個阿弟的叫，有秋官在場，你轉眼就把阿弟給忘了，我不高興！”

　　“你呀，就是心急！”沈殿俠笑著批評他，

　　“阿姐我一只手拿筷子，不夠伺候你們兩個人，你不能體諒體諒阿姐。”說完站起來給他夾菜，“這個水晶蝦餃是你的。”

　　“吃了肥姐的蝦餃，一整天精神煥發！”陳維云語氣詼諧，把兩人給逗笑。

　　接下來可以談片酬了。

　　談到一半，林樰急匆匆走到跟前，把call機拿給他看一眼，“云哥，公司有急事，你要馬上回去。”

　　兩人見他皺眉，都說：“有事你去忙，不用管我們，你的新戲還未籌備，咱們過幾天再談片約并不耽誤。”

　　他們不追問不探究，畢竟雙方交情還深不到交流私人事務的地步。

　　“真的不好意思，秋官肥姐，改天我斟茶向你們道歉。”陳維云穿上西裝，吩咐林樰，“去買單。”

　　“已經買過了。”

　　call機上顯示這樣一行字：

　　“曾嬅倩簽約繽繽影業，速回，林敬業。”

　　陳維云仰靠在車座上，腦子里回想那天陸元亨的交代。

　　“先捧阿倩，再簽她！阿云，拿出你的誠意，也權當是還我的人情！”

　　陳維云誠意十足，他不惜重金去捧一個沒有簽約的演員，不是他的錢發霉，他的行為是在報答陸元亨的恩情。

　　但他想不明白，即使陸元亨改變主意，不讓曾嬅倩簽給他，為什么要簽繽繽？tvb應該是更好的選擇吧。

　　返回公司的路上，陳維云認真觀看林樰給他準備的香江電影公司資料，這個文件里紀錄有繽繽影業的詳細情況。

　　這家公司稱的上老牌子，1976年由葉志明創立，合伙人是著名童星蕭方方，開門作品是新浪潮電影跳灰。

葉志明是奧門富商葉六海的長子，身價大約兩千萬，核心資產是在西貢區開發的橋咀島度假區　　葉志明自幼經歷富貴，性格自負傲氣，因此得罪同行，1980年被嘉禾和金公主封殺，不再放映繽繽出品的片子，葉志明走投無路，決心自己籌建院線，但他做事很奇怪，他將本港的左派戲院收攏，譬如南洋、南華、株江，成立‘聯華院線’，要說入左就入徹底，他偏偏玩花招，購買一大批臺島文藝片在左派戲院放映，結果被當時的新聞局宋局長親自處罰，一棒子砸翻，他灰溜溜退出演藝圈。

　　1981年初葉志明把繽繽影業賣給酒桌損友，亞視大老板丘得根的兒子邱大成，改組為‘運應制片有限公司’，經營兩年出了事故。

　　今年七月份，邱大成在油尖旺公主道酒駕出車禍，被抓個正著，丘得根沒有保住他，被判監禁兩年。

　　葉志明見縫插針又把繽繽影業重新買回來，目前正在籌備新片碼頭。

　　陳維云看完繽繽資料，開始翻閱葉志明的履歷，一個扎眼的名字進入視線，‘葉玉情’，她是葉志明的末妹，兩人年紀相差二十歲，跟在葉志明身邊長大。

　　陳維云是穿越者，除了資料上顯示的內容，他還知道一些未來信息。

　　葉玉情會在1985出道，這是一個罕見尤物，頭上有很多頭銜，‘首屆亞姐冠軍’、‘波霸女王’、‘咸濕女王’、‘百億富豪老婆’，她侄兒葉崇人有一位女朋友，替杰克程誕下一女，她大哥葉志明1987創辦飛圖唱片，1999年轉賣給楊守成的英皇集團，被改組為英皇娛樂。

　　葉氏兄妹出身大戶人家，在本港娛樂圈的人脈比較廣，黑白兩道左右逢源，但他們的名聲僅僅來自于曾經豪門積壓的余威，他們曾經是豪門，現在已經不是了，他們在衰敗，過幾年他們會衰敗透頂，不然葉玉情沒有膽子拍咸濕。

　　這個對手的威脅有限。

　　上午九點半。

　　陳維云回到公司。

　　他的辦公室里有四個人。

　　陸元亨與林敬業嚴肅坐在沙發上。

　　曾嬅倩與梁超偉耷拉著腦袋看地板。

　　陳維云進門后第一眼瞧見梁超偉，眉角上挑了一下。

　　陸元亨見他打量梁超偉，指著解釋：

　　“阿云，他叫梁超偉，是tvb邵老板最重視的新星，邵老板準備包裝一個‘五虎將’，阿偉是其中之一，你應該在電視上看到過他，他和阿倩在拍拖，是他昨晚把阿倩介紹給繽繽，并簽了合約，他來是向你道歉的。”

　　陸元亨把憤怒隱藏的很深，今早曾嬅倩打電話給他，把簽約的事情告訴他，他簡直要氣炸，他與陳維云建立的深厚交情，被這個梁超偉輕松摧毀，但他偏偏不能發泄，因為他沒有膽量去動邵義夫的搖錢樹。

　　梁超偉不卑不亢，很有底氣，朝陳維云伸出手：“你好陳老板，葉老板正在籌備新戲碼頭，這是一部大投資，葉老板為人大方，在圈子里有信譽，他給阿倩的待遇非常優厚，你不要怪阿倩不守信用…”

　　“這里不歡迎你。”陳維云無視了他，錯身走到辦公桌旁邊，背靠過來，蠻橫的驅趕，“梁生，你可以離開了，以后不準再來我的公司。”陳維云原本判斷是繽繽在挖角，或者陸元亨在毀諾，現在他已經明白，這是梁影帝在發揮演技。

　　他的話帶有羞辱的成分，但梁超偉沒有發怒，他拿眼神示意曾嬅倩，想讓曾嬅倩和他一塊走，曾嬅倩有點猶豫，她向陸元亨征求意見。

　　“你看我作什么？”陸元亨瞪她一眼，“如果你中意他，跟他走啰！但你走之后，我會告訴你老豆老媽，我不再認你這個外甥女。”

　　曾嬅倩被嚇到，立刻垂下頭。

　　梁超偉一陣心涼，他感覺他和曾嬅倩要玩完了，他忽然很后悔，昨晚不該慫恿曾嬅倩簽合約。

　　他陰著臉離開辦公室。

　　等林樰把門關上，陸元亨破口大罵，“老母的，長的靚了不起呀，長的靚就能害人，靠！”

　　他目光回到陳維云身上，他與陳維云的交情來自一場意外，但是意外過后，他無比珍視這份交情，他不想讓雙方關系破裂，他友好的說話：

　　“阿云，我講了讓阿倩簽給你，從未想過要食言！阿倩私下簽約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告訴我的時候已經木已成舟。”

　　他說完朝曾嬅倩招招手，“阿倩，給你云哥道個歉。”

　　“不需要！”陳維云盯著曾嬅倩問：“阿倩，梁超偉為什么慫恿你簽繽繽，不讓你簽tvb？”、

　　“繽繽片酬高啰！”曾嬅倩表情有點呆愣。

　　“高個屁！他收了繽繽的錢，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陸元亨大聲呵斥，“你就那么迷他？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你不要再兇我，你又不是我老豆！”曾嬅倩脾氣上來，噙著淚懟回去，“我不做演員了，我回家讓我老豆老媽養我，又不是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