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這種場合只能聊天,不適合牽涉具體的商談細節。
陳維云只向朱玉蓮咨詢賣埠的常識情況。
“朱總,你常年購片,南洋觀眾最中意什么題材的電影?”
陳維云穿越后看過一篇報道,六七十年代的時候,港片對外埠市場的依賴比現在更嚴重,那時香江電影公司拍戲前,首先咨詢南洋發行商,他們需要什么題材,香江公司拍什么題材。
甚至會把男女主角的身份直接定為南洋歸僑,目的正是吸引南洋觀眾,本埠那時候不像現在這么賺錢。
“題材?肯定是功夫片!”朱玉蓮抽出一支女式香煙。
“啪!”
旁邊三位男士同時替她打火機,陳維云是其中之一,但他動作慢一拍,被余允航搶了先。
陳維云發現余允航的笑容有點諂媚,這位余總投資的烈火青春虧了將近兩百萬,欠了銀行一大筆錢,他著急把烈火青春賣到外埠,巴結朱玉蓮的原因估計出在這兒。
這時劉鎮韋偷偷給陳維云擠眉弄眼,他在示意陳維云一個八卦,余允航為了賣片子,已經做好犧牲色像的準備。
但是這種犧牲未必是吃虧,在陳維云看來。
朱玉蓮高冷味十足,一邊抽煙,一邊喝酒,竟然讓人感覺不到粗俗。
她繼續面無表情的闡述觀點:
“只要是武打電影,而且打的精彩出奇,即使香江本土票房撲了,我們也愿意高價收購,邵氏每年產戲三四十部,基本是古裝武俠,大半的本埠票房都賠錢,可是為什么邵先生不惜成本還要拍,因為武俠片在南洋吃香,隨便賣一兩個國家,成本可以輕松收回來。”
這不是夸張。
去年1982年,本港總制片量是129部,邵氏一家制片36部,占了三分之一,但是邵氏在港總票房只有6800萬港幣,這一年所有本港片子加起來,一共卷走4億港幣的票房,邵氏僅僅占了六分之一。
從本港的業績看,邵氏肯定虧錢。
可是外埠不一樣,邵氏的外埠票房大約1億2千萬港幣,它拍36部電影最終是盈利的,盈利完全來自外埠。
“還有一個因素可以決定買斷價格。”朱玉蓮希望香江片商按照她的想法拍戲,當然她僅僅是提建議,如何選擇是片商的事情,她望著陳維云說:
“請大牌,投大錢,大卡司制作我們出價歷來高。”
“五福星就是大卡司,你們為什么不高價買?”
朱玉蓮展露笑容,不買的原因是她想趁火打劫,低價收購五福星,但是嘉禾皺聞懷不愿意挨宰,結果沒有談攏啰,這部片子她早晚會購走,因為里邊有杰克程,杰克程是通殺南洋的金字招牌。
陳維云見她不回答,又問下一個問題,“朱總,香江的票房排名,應該也可以影響到買斷價格吧?”
“影響有限!南洋的觀眾比香江觀眾更認明星,所以陳老板,我建議你以后拍戲最好請大牌,請不到的話,你嘗試自己包裝,如果你能包裝出另一個杰克程,比肩皺聞懷很輕松啦。”
另一個杰克程,那必須是杰哥,明年春節杰哥會來港宣傳少林小子,陳維云不會錯失。
談到這里,陳寶仔跑到旁邊坐下來。
趁著朱玉蓮夾筷子的功夫,陳維云問他:“你老豆老媽呢,我怎么一直看不見他們?”
“他們信不過這里的廚師,在廚房幫著上菜。”
“去把他們叫出來,不用他們忙,讓他們出來飲酒。”
“阿云哥,他們哪里會聽我的話,你去叫才叫的出來。”陳寶仔不愿動,只顧香巴巴吃菜。
陳維云想進廚房叫人,但是朱玉蓮在桌上,離席不禮貌,想想還是算了,陳家良夫婦估計是怕見明星,讓他們喝酒反而不自在。
怎么如意,隨他們怎么做吧。
“阿云哥,我馬上要開學,那批照片還沒有畫完。”
“不要緊的,你劍雄大哥正在辦簽證,到時把照片交給他。”
“阿云哥,我不想上學了,我想跟著你做事。”
“必須去上學!”陳維云給他夾了一只烤龍蝦,“而且要去洛杉磯,我已經和你老豆商量好,下個月把你送到美國,你做好準備。”
“美國?”陳寶仔把筷子往桌上一丟,憋著嘴哼唧:“我不去!人生地不熟,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我才不去!”
“這可由不得你。”陳維云朝服務員要來一瓶可樂,放他面前,“你敢不去,你老豆肯定收拾你。”
“阿云哥,老豆最聽你的話,你和他講講好不好!”陳寶仔嚷求。
可惜主意是陳維云出的,求也無用。
陳維云原本打算,等陳寶仔到了上大學的年紀,再送他去美國深造,可是近期發生的一件事讓他改了主意。
朱玉蓮見他倆聊的火熱,好奇問:“陳老板,這位小靚仔是誰呀?”
“我弟!”陳維云拍拍陳寶仔,“酒瓶拿起來,給這位阿姐斟酒。”
“得!”陳寶仔跟著陳維云參加好幾次大型宴會,這種場合一點不怕生。
朱玉蓮夸了陳寶仔幾句,最后發邀約:“陳老板,我對你的富貴逼人有興趣,咱們約個時間談談價格。”
“后天上午十點,我在公司等你,你看行不行?”
“ok!”
散席后,陳維云把賓客們逐一送走,搭乘一輛奔馳返回沙田穗禾苑,司機是林樰,寶仔坐副駕座,自顧看漫畫書。
陳維云陪著陳家良夫婦坐后排聊天。
“阿云,阿成剛才又打了我call,讓我向你道賀。”
“他也給我打了。”
“對了阿云,我怎么沒有看見陸老板,你未邀請他嗎?”
“我第一個打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告訴我,今晚跟曾嬅倩一塊到場,結果曾嬅倩沒有聯系他,他可能生氣了,沒有來。”
“這小曾真是不懂事。”
陳維云很疲憊,犯了困意,“我睡會兒,良叔。”他不想再交談。
林樰隨即放慢車速。
吳世珍則遞了枕頭,“壓著,舒服一點。”
“還是珍姨最會疼人。”陳維云笑著把臉貼在窗戶上。
夫妻倆扭頭打量他的側顏,心里涌出恍然若夢的感覺。
自從五月份陳維云到他們家,短短三個月內,他們的家庭有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他們手上的積蓄越來越多,大兒子再不出去混,每天西裝革履去上班,月薪一萬塊,小兒子隨便畫幾張畫,掙的錢比大兒子都多,陳維云隔三差五給小兒子零花錢,最低一千,最高一萬,他們現在的存折即將突破一百萬。
不止腰包在增厚,地位也在改變,陳家良去工廠上班,老板天天叫他去辦公室喝茶抽煙,他想盡忠職守都不能如愿,廠里下至工人,上至部門經理,待他如同至親般友好。
一切都源于陳維云。
他們是陳維云的舅父舅母,雖無血緣,甥舅關系卻真實存在戶籍上,一輩子都變不了。
自從陳維云的電影破了千萬大關,媒體開始炒作陳維云的新聞,連帶曝光他們,他們偶爾會被記者采訪,雖然提的問題很刁難,但他們的虛榮心讓他們原諒了記者的不禮貌。
他們常常想,如果陳維云是他們的大兒子,那該多好。
其實外甥也可以啦,他們已經很知足。
吳世珍見陳維云睡熟,又從后窗拿來毛毯,讓陳家良輕輕蓋上。
陳維云被驚醒,他把毯子往身上裹了裹,不準備再睡,帶著倦意的笑容問:“良叔,阿成是幾號跟著甄尼姐去曼谷辦演唱會的?”
“大前天,8月20號!”陳家良記得大兒子的所有工作日程,雖然他不過問大兒子的工作內容,卻在默默關注。
“清霞姐是19號飛的美國。”陳維云把視線移到車窗外,開始自言自語,
“她走那天我去送她,沒有讓她知道,因為有媒體在場,我站在記者后邊看著她登機,她走的時候往后望了一眼,正好望見我,她很吃驚,想過來找我,但她猶豫一下又放棄,只對我招了一下手,五根手指都伸了出來。”
“阿云哥,她為什么要伸五根指頭?”陳寶仔猛回頭的問。
“你招手時也伸五根指頭,傻仔。”陳維云瞪他一眼。
幾人輕聲發笑。
陳維云繼續講:“那群記者不清楚內情,他們以為清霞姐在向他們道別,一塊把手舉起來,熱情激動對她喊:‘清霞姐再見’!‘清霞姐再來’!‘清霞姐再婚’!她立刻把臉繃住,四根手指一縮,只留了一根中指。”
“哈哈!”
車廂里開始哄笑。
只有陳寶仔懵懵懂懂,不就是舉個中指嘛,有什么好笑的。
“阿云,你跟林小姐怎么講的?她什么時候能幫寶仔搞定學校?”陳家良前幾天和陳維云商量這件事,他沒有猶豫直接答應,寶仔能做留學生他當然樂見其成。
“我也不清楚,她到時會打越洋電話給我。”陳維云讓陳寶仔去洛杉磯上學,正是為了林清霞,到時他有借口打電話,以及飛抵美國探望。
八月初他和王佳衛談到林清霞,當時林清霞正在考慮空心大少爺的合約,她原本是要簽的,但是媒體突然對她發起一次輿論攻擊,指責她搶了同鄉的戲。
這場輿論應該是她同鄉葉倩雯散播出來,導致她熄了接戲的念頭,正好美國傳來消息,那位秦先生的前妻出了一點事故,已經回了臺島,她立刻動身飛往洛杉磯。
陳維云原本想挽留她,但她走的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