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聞

　　報攤上沒有老板，陳維云拿起報紙開始翻閱。

　　先把明報挑出來。

　　今天的日期是1983年5月6日，禮拜五。

　　頭條用了加粗的感嘆號：“房價要跌到幾時！”

　　陳維云讀了一會兒，不由瞪大眼睛，這年頭香江遭遇經濟危機了嗎？

　　九龍灣工業用地的地價跌幅高達93%，港島南灣道的高檔商業用地跌了74%，全港的房價基本都遭到腰斬。

　　真慘。

　　他又抽出以財經見長的星島日報，當前的股市行情同樣不樂觀，過去一年恒指爆跌44.2%。

　　讀到末尾，他看到這樣一句話，“中英談判出現進展，指數應時上漲；談判陷入僵局，指數急速下挫，反復無常巨幅波動，中英談判不落幕，本港難有太平…”

　　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與回歸有關。

　　初來乍到，他對香江的局勢非常好奇，又在立場偏左的香江商報上了解了匯率情況。

　　今年美元兌港幣的匯率是7.375，一直在貶值，三年前還是4.976。

　　陳維云連續觀看十幾份報紙，發現頭版都與經濟局勢、中英談判有關，唯一重點著墨的娛樂新聞是兩天后即將舉辦的港姐選美決賽，奪冠熱門是留英高材生張漫玉，華人第一影后馬上要出道了。

　　陳維云看的很起勁，報攤老板過來后也不催他，自顧觀摩一本咸濕雜志。

　　這是一大胖子，目光色兮兮，雜志封面是位大波霸女郎，露了一身白花花的肉，衣服真少吶，陳維云瞄了好幾眼，心說這位波霸姐是誰呀？看上去眼生，他一直想不起來。

　　陳寶仔也在偷瞧，幾乎要噴鼻血，心里還有種雷擊般的震撼，他活了十三歲，從未見過穿泳裝的女人長啥樣，初哥都是這鳥樣。

　　胖子瞅瞅他，把手上的雜志揚起來，指住大波霸，露出賊笑：

　　“小靚仔，認識她嗎？邵氏新肉彈伊曼姐，年初演過咸濕大戲美色飄香，超勁爆的，第七版還刊登有真軍喲，來一本嘍？”

　　陳寶仔的腦袋嗡！一聲炸懵，做賊一樣垂下頭，哪里敢搭腔。

　　“到學校門口站崗去！”陳維云旋即推他一下。

　　把人支走，陳維云問老板：“肥佬，這是什么雜志？”

　　“藍寶石！香江排名首位的咸濕周刊，只收你五塊，大才子倪狂化名洪新在第三版連載有火辣小說‘神仙手高飛’，我保你看過癮！”胖子立轉推銷目標。

　　“倪狂？大才子寫咸濕小說？有點賤格啊。”陳維云撇撇嘴。

　　“只要稿酬高，賤到骨頭里都無所謂，節操又不能當飯吃！”胖子的觀點很精辟。

　　“五塊錢太貴啦，五毫錢我才買！”陳維云開始砍價。

　　“五毫？只夠買張封面！靚仔，我觀你有型有貌，兼又器宇不凡，正需要大波霸來陶冶情操，我給你優惠，四塊八！只要四塊八！伊曼姐的原始寫真就是你的了！”

　　“陶冶情操？肥佬，你口才這么好，怎么不去主持歡樂今宵？”陳維云被逗笑，他把巴士司機的評語送給胖子，又增加了自己的感悟，

　　“你跟肥姐是絕配，我撐你做喜劇明星，給你未來的死忠影迷再打個折扣，怎樣？”

　　“死忠？沖你這兩個字，我再減你兩毫錢，四塊六！”

　　“把四給去了！”

　　“去六！我以定價賣你！”

　　你麻痹的，雜志不該以定價賣嗎？陳維云好鄙視他的黑心！

　　又挑出幾份報紙，他去校門口找陳寶仔。

　　陳寶仔見他掂著雜志，澀著臉問：“阿云哥，我能不能看？”

　　“看可以。”陳維云輕笑：“等會兒學校放課，會有小姐姐出來，你去和她們交個朋友，假如你能和某個姐姐建立純潔的友誼，雜志就給你看，你有無膽子去搭訕？”

　　“我膽子大著呢！”陳寶仔小孩吹牛式的說，“阿云哥，我老豆老媽每月都寄錢回大陸，我就是學校的首富，我校長都沒有我家有錢，我老師對我特別好，同學都追著陪我玩，我和我同班女同學拍過拖，連手都拉過！”

　　“呦，拉過小手手？看不出來你竟然是藏而不露的小情圣呀！”

　　“情勝不敢當，我最多是爭強好勝！”陳寶仔害起羞。

　　“那就把你的昂揚斗志拿出來，小姐姐們已經出校門，去把她叫過來，隨便叫哪一個都行！”

　　陳寶仔扭頭一看，烏壓壓全是青春靚麗美少女，他發了懵，雙腿宛如灌了鉛，一步也邁不動。

　　“去呀！”陳維云推他，“傻愣著作什么？快去！”

　　“不是，阿云哥，我，我吧，有時候臉皮薄！”陳寶仔抓耳撓腮，吞吞吐吐，

　　“你讓我醞釀一下勇敢的情緒，不然我會鬧笑話的！”他低著頭苦思冥想，我的勇氣藏到什么地方啦？

　　陳維云不再逗他，笑著問：“你講實話，是你主動拉你同學的手，還是你同學反過來拉你的手？”

　　陳寶仔扭扭捏捏，老實回答：“我們小學就認識，她先拉我的手，我不讓她拉，她偏拉！我來香江前她還去我家姨父找我，讓我給她寫信。”

　　“那你一定要記得寫。”陳維云開始教育他，“青梅竹馬的好妹妹太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