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主戰
析津府地震的消息迅速報到開封，中書下令免遭災的州縣租稅。緊接著，皇帝下德音，赦免河北路的罪囚。受震災影響最嚴重的契丹，同樣免了析津府的賦稅差役，涿州停止了修城。r/
正在爭論該不該接受南逃契丹百姓的宋朝群臣，因為契丹免了差役，朝堂再次發生爭吵。r/
下了朝，杜中宵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剛才朝上吵得一團糟，比菜市場還熱鬧，杜中宵都記不起自己說了些什么。諫官龔鼎臣和賈黯堅決認為震災之年，上天示警，不可動兵。要把契丹百姓還回去，與契丹交好。杜中宵帶頭反對，吵得天昏地暗。r/
回到官廳坐下，吏人上了茶，杜中宵一個人坐在案后發呆。r/
其實想想，在朝堂上與人爭吵挺傻的。可有什么辦法呢？這就是這個年代的政治生態，朝堂上吵不贏，就不能把政策推行下去。一味硬推，就失了官員聲望，對朝廷對自己都不利。r/
禁軍整訓到現在，三個月了，第一批新招的士卒已經完成新兵訓練，正在重新編成。杜中宵感覺得出來，在大量留用舊軍官的情況下，整訓完成后，如果不打仗，新的軍隊會迅速腐化，向舊軍隊靠攏。所謂的新軍，僅僅是靠制度和新的訓練，不經過火與血的洗禮，無法完成蛻變。r/
為什么會這樣？杜中宵也很難理出頭緒。總之是千頭萬緒，好像一張大網一樣，整個社會都把軍隊罩住了。沒有優異的戰績，制度怎么改革，軍隊也很難立住腳。在這張大網籠罩下，軍隊的人很快就會熟悉新的制度，重新長成一個怪物。r/
嘆了口氣，杜中宵站起身來，在官廳中不斷徘徊。河曲路是特殊情況，從營田廂軍開始，相當于另想爐灶。現在不行了，舊的軍官不能完全淘汰，僅僅靠軍校，很多人都能找到位置。在新的制度下，他們很快就會適應，把舊軍隊的習慣帶回來。r/
地震？杜中宵搖頭。不說地震帶來的破壞，這個年代的天災，與后世的天災，對政治的影響是大不一樣的。這是天意，很多人這樣認為，而且憂心忡忡。r/
一個吏人進來，拱手道“太尉，今日要到崇政殿議事，到時候了。”r/
杜中宵回過神來，點點頭“是啊，到時候了。”r/
說完，理了理朝服，拿了自己的笏板。田況等人已經等在外面，與杜中宵一起，向大內而去。r/
進了崇政殿，行禮如儀，杜中宵與眾大臣各自落座。r/
趙禎道“本來朝廷已定，命張岊帶所部到河北路駐防。前幾日契丹析津府突然地震，有官員提出這個時候，應以安靜為主，反對張岊移防。諸位以為如何？”r/
杜中宵捧笏“契丹還在，河北路一馬平川，必須駐有重軍。現在黨項已滅，西域平靜，不必駐扎大軍。整訓完成的軍隊，應該都調到河曲、河東和河北三路。地震只是天災，朝廷妥善救災就是，不必影響朝政。在河北路有了足夠的兵馬，面對契丹才有底氣。”r/
知諫院賈黯猛地站起來“臣以為不可！地震乃上天示警，當保境安民，切不可生事。契丹內戰五年，哪里還有力氣大打？河北路現在有三十余萬大軍，契丹人斷無可能南下做亂！”r/
杜中宵道“諫院，地震在析津府，本朝州縣只是受牽連而已。上天示警，也是示警契丹。更加不要說，燕云十六州本是漢地，朝廷必然要收回來。以前力有未逮，也就罷了。現在兵精糧足，朝廷正應該獎帥三軍，北上收復失地才是。”r/
賈黯還要再爭，上邊的趙禎道“太尉說的不錯，地震是在契丹境內，本朝何必驚慌？太祖立國時心心念念的，就是北復燕云，混一宇內。去年滅了契丹，正該乘士氣正旺之時，與契丹決一死戰才是。”r/
聽了這話，賈黯只好捧笏，悻悻然坐下。r/
趙禎道“契丹內部打了五年，本朝也乘機滅了黨項，都是連年爭戰不休。按理來說，應該修整三五年時間，才能再起戰事。不過，前些日子契丹百姓逃來宋境，引起邊境爭執。依契丹的本性，今年冬天很可能南下生事。朝廷必須做妥善布置才好。張岊一軍，在西域并無大用，不如東來。”r/
文彥博拱手“陛下，張岊要東來河北路，就必須要把陜西路的禁軍調過去。沒有一兩個月，如何做得來這些事？等到一切完成，只怕就要到冬天了。”r/
田況道“現在緊急時候，不必要一切都面面俱到。漢唐時候，中原才有多少軍隊在西域？只有一兩萬人過去，張岊就可以帶軍隊返回。其余的軍隊，反正有鐵路，慢慢西調就是。”r/
趙禎點了點頭“不錯，現在一切以河北路為重。其余地方，不必要面面俱到。”r/
見趙禎已經下了決心，文彥博不再說，只是拱手聽命。r/
趙禎看了看眾人，沉聲道“朕心意已決，應該乘此錢糧充足之時，整訓禁軍，以謀北上恢復燕云之地。各衙門，應當稟承此意，用心于此。”r/
眾大臣見狀，急忙一起稱是。r/
看著杜中宵，趙禎道“若要收復燕云，樞密院估計，要多少軍隊？”r/
杜中宵想了想道“燕云十六州，被太行山分為山前山后。山前大同府一帶，朝廷已占朔州，契丹失了地利。如果兩路進軍，一路攻山前，一路攻山后，則大同府約需十五萬人。山前的幽州地形開闊，是與契丹作戰的主戰場，需三十萬以上。兩者合計，加上預備軍隊，大約需要五十五萬人左右。”r/
說完，又加一句“當然，這是說的整訓后的軍隊。現在的禁軍，從跟黨項戰了幾年的情況看，是不適合參加大戰的。現在整訓完的軍隊，約二十五萬。”r/
趙禎點了點頭，又道“大軍出戰，約需多少錢糧？”r/
杜中宵道“以一兵食米三升計，五十五萬人，一年約需六百萬石。加上損耗，費糧不下七百五十萬石。戰事中損耗的彈藥，以滅黨項的情況看，需五百萬貫以上。再加上獎勵軍功，各種消耗，以及供食戰俘之類，總計需糧一千萬石以上，需錢兩千萬貫。其余騎兵所需草料，尚不包括在內。”r/
趙禎聽了，點了點頭“三千萬貫石，需錢也不多。為何騎兵草料未計？”r/
杜中宵道“現在軍中到底要多少騎兵，還沒有定論。一騎兵所費，大略相當于十個步兵，花費著實不少。而其在戰事中的作用，又不如從前。軍中現在存在爭議，到底要多少騎兵。”r/
趙禎愣了一下，才道“若是依以前河曲路制度，一軍中有三分之一騎兵，豈不要增數倍費用？”r/
杜中宵點頭“正是如此。不過，若是五六十萬大軍，沒有必要二三十萬騎兵。”r/
滅了黨項，收復西域，宋朝有了大量養馬地，現在騎兵不缺馬。不過，騎兵的花費太大，如果戰爭中沒有必要，軍中傾向于減少騎兵數量。而有些將領認為，契丹以騎兵見長，與草原的游牧民族作戰，還是有大量騎兵為好。r/
杜中宵的意思，要想戰勝草原民族，必須要有大量的騎兵。而且最好是有純騎兵，可以單獨快速機動。草原跟農耕地區不同，人口稀少，機動并不容易。r/
見眾大臣都面露難色，杜中宵道“現在朝廷有養馬地，馬匹已經便宜許多。以前戰馬需五十貫到一百貫，近兩年，只需二十貫而已。如果與契丹生死之戰，沒有十萬以上騎兵是不可能的。算下來，還要再多五千萬貫才好。總而言之，與契丹連年爭戰，一年總要一億貫養兵。”r/
見趙禎看著自己，文彥博點了點頭“依這兩年的錢糧看，一年一億貫，倒是不難。”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