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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襲

無線電子書    風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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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兵士打了幾只狍子、獐鹿,洗凈用帶的大鍋煮了,就著帶的面餅,眾人用了晚飯。

  分咐了守衛,十三郎坐在火堆旁,微閉雙眼。現在他是中級軍官了,除了營田廂軍的軍職,帶著河曲路鈐轄的兵職。官升了,可一切都不再像從前那樣單純,煩心事多了許多。沒有變的,只有自己追隨多年的杜中宵。不管世事如何變化,兩人在一起,還像多年前亳州時的樣子。

  十三郎喜歡這種單純的日子,官場上的事情,對他來說太過復雜且無趣。

  杜中宵坐在火堆邊,看著跳動的火苗,心亂如麻。

  占領東勝州后,他曾經規劃過未來的日子。分兵占領數州,自己像在京西路一樣,建營田務,再建個常平司,從內地遷入人口,把這一帶富饒的土地開發起來。晚唐五代百余年間,這一帶再次經過了一次農牧的輪回。唐朝屯田遷入的漢人農民早已逃亡,現在這里種地的,要么是遷到這里的黨項人,要么是各族從各種渠道得到的漢人奴隸。契丹人建幾處軍城,同樣是用官方的漢人奴隸。契丹人走了,那些漢人奴隸沒有帶走,宋軍一來,恢復自由,成了朝廷治下自耕農的最重要來源。

  杜中宵原來想的是,用官府的力量,給予一定補償,把這里的漢人奴隸贖出來,補入營田務。蕃人集結成各個蕃部,變游牧為定牧,各自分開居住。漢人用漢法,蕃人依蕃法和斷,跟沿邊地區一個樣子。

  而后把來的援軍與營田廂軍混編,整訓、演練,如自己在京西練營田廂軍一樣,帶出一支強軍。

  結果就出了芍藥、巧巧等漢人女子被大規模販賣的案子,一切都不可能了。

  這本來是小案,最初是契丹兵潰,他們擄掠的漢人女子有逃出來的,說還有其他人被蕃部擄掠、販賣。杜中宵發文知會各部,最近得到的漢人,不拘男女,一律送官,給予補償。沒想到只有一小部分漢人男子被送回來,年輕女子一個未見。派人一查,才知道境內蕃部正在到處劫掠人口,私下大肆販賣。

  不管杜中宵以經略司的名義發布什么命令,根本沒有人理,一個人都追不回來。派人追查,都說牽涉到蕃人首領,查不下去。一定要查,就會激起叛亂。

  最后杜中宵決定帶著十三郎自己查。可不管查到哪里,找到的都是死人。理由千奇百怪,反正就是朝廷找到之前,這些人就死了。一路從東勝州追到豐州,這是最后一批了。

  出了這樣一件案子,最后這個結果,杜中宵再按規劃的做事,豈不被人笑死。各蕃部把自己這個經略使當成傻子一樣,隨便編個借口胡弄,以后怎么管?

  看了看身后的一片新墳,杜中宵嘆了口氣。天下的人命,有時候就是那么一回事。自己一個多月前剛斃了契丹皇帝,擊潰十萬大軍,逼走耶律仁先,何等風光?任命為河曲路經略使,執一路帥印,五百多人卻一個也救不出來。對于各蕃部來說,這些女子就他們眼里的金銀布帛,就是買賣的貨物。

  自己已經盡力了,沒有什么對不起她們的。可對于這些女子來說,終究是中原漢人負了她們。如果不是絕望,怎么會在唐龍鎮即將勝利的時候逃出來?便如身后這高大的青冢,里面的王昭君,一樣是漢恩自淺胡恩深,最后連歸故土都做不到。

  流落北地的漢人,當然什么樣的人都有。有賣國求榮的,有主動胡化的,有以漢人為恥的,但也有心懷故國,南望王師又一年的。哪一種人是主流,哪里能夠說得清?定義一種人是主流,無非是為了政治目的。對于中原王朝來說,只要不是主動離開中原遷入胡地的,都沒有錯。如果說一定有人做錯,也只能是中原王朝不能收回故土的錯。對于整體,是中原負了他們,不是他們負了中原。

  收回的河曲路,治下的漢人,得到一定的補償是天經地義的。凡是契丹遷來的官奴隸,一律恢復自由身,土地和農具由官府發給,包括住房都是免費的。為了照顧治下的蕃部,杜中宵本來是想用官府錢財贖回漢人奴隸,發給他們土地和農具。

  只不過現在,蕃部不要說得到補償,以前答應的優惠杜中宵也不打算給了。

  大多士卒已經進入夢鄉,火苗不斷地跳躍。正在這時,一聲槍響劃破了寧靜的夜,緊接著竄起一支煙花,照亮了黑夜。

  十三郎猛地蹦了起來:“有敵來襲,列陣!”

  士卒急急起身,借著火堆的光亮,緊急列成軍陣。

  不一刻,一個游騎飛跑過來,下馬向十三郎叉手:“將軍,一里多外來了數百騎兵,正在逼近!”

  十三郎道:“你們游騎追隨來敵,不可失了他們蹤跡!我自帶兵迎戰!”

  騎士叉手應諾,翻身上馬,風一般地去了。

  十三郎到杜中宵面前,叉手道:“經略,適才游騎來報,數百騎兵正逼過來!這里距豐州不遠,哪里來的這么多兵馬?此事有些蹊蹺!”

  杜中宵道:“蹊蹺什么。無非是剛才逃走的人,回去召喚了蕃部兵馬,前來偷襲罷了。”

  十三郎道:“他們怎么如此大膽!契丹人都不是我們對手,幾個蕃部還敢作亂!”

  杜中宵道:“有什么奇怪?我們的仗是在唐龍鎮打的,這幾州一仗沒打過。蕃部不服,也是常有的事。你帶兵前去迎戰,不要有什么顧慮,不要怕殺人,讓他們見識見識。還有,拿幾個活著回來,我要知道到底是哪個幾蕃部做的。明日回到豐州,一家一家找回來!”

  十三郎叉手哄然應諾,翻身上馬,帶著三百騎兵迎了上去,留下二百保護杜中宵。

  杜中宵負手站在雪地里,看著深沉的黑夜。不多時,遠處傳來槍聲,還有震天的嘶殺聲。

  蕃部都是馬背上長大,自恃騎兵精強,不把宋軍的騎兵放在眼里。見杜中宵帶的人并不多,趁黑夜偷襲沒什么奇怪。其實何止蕃部,就是大宋朝廷,也認為沿邊蕃人是最好的騎兵。陜西幾路,以蕃落為軍號的騎兵有數萬之多。隨狄青南征的,就有大量蕃落騎兵。

  從小騎馬的人當然是好的騎兵苗子,但卻未必是強軍。軍隊最重要的戰力是組織能力,兵源是其次的。只是這個年代,宋軍跟周邊幾國的組織能力一樣都是稀爛,才會如此罷了。

  槍聲漸漸稀了下來,越來越遠,顯然是十三郎帶人追了上去。這些輕騎兵,本就是追擊用的。此次隨著杜中宵,一律都是輕裝,每人一把騎槍,一把馬刀。

  過了約大半個時辰,十三郎帶了兵馬回來,到杜中宵面前叉手唱諾。

  杜中宵道:“來的有多少人?我軍傷亡如何?”

  十三郎道:“來敵約三百余人,被擊潰后,有一百余人逃了,黑夜里無法窮追。戰時我軍有兩人陣亡,十六人傷。殲敵一百八十三人,斃一百三十七人,俘四十六人。”

  杜中宵道:“傷兵立即讓軍醫治療,妥善看護。俘的仔細捆了,明天拿到豐州去!”

  十三郎應諾,自去處理傷員,看守俘虜。

  營田廂軍的騎兵使用火槍,而且組織嚴密,豈是蕃落里臨時湊起來的騎兵可比的。他們來襲,只是以卵擊石而已。不過以前沒有遇到,自以為跟普通的軍隊差不多。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亮,大地白茫茫一片,積雪及膝。

  杜中宵全軍拔營,向數十里外的豐州去。走了數里,杜中宵轉身,只見高大的青冢立在一片冰封的大黑河旁,仿佛上不遠處陰山的倒影。

  紅日初升,日光灑在青冢上,積雪映出綺麗的光彩。

  這位出塞和親的女子,古人所感嘆的,是她出塞的艱辛,還有最終不能身回故國的遺憾。感嘆她身赴萬里,不負漢家朝廷,漢家朝廷不讓她身老回國,終是對她有愧。而后世的人們,則稱頌她是民族和睦友好的象征。杜中宵想來,民族友好要靠一個弱女子遠赴萬里,食不甘味,零落數十年,最后還要接受那些漢人絕不可能接愛的習俗,最后不能身葬故國。這樣的友好,對于民族過于廉價,對一個女子,則過于苛刻。真正的友好,應該不是這樣能換來的。

  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可憐青冢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這首王安石的詩此時還沒寫出來,杜中宵當然也不知道,不過卻跟他現在的看法暗合。對于這一座青冢,還是多感嘆對這一位女子,漢恩涼薄,最終不得重回故土的哀怨,那一曲昭君怨的哀弦。

  自宋之后,漢人王朝再沒對外和親,也是想明白了,這樣的做法沒什么用處。與其害人,不如跟異族明明白白打交道,和親不如結心。朋友就是朋友,敵人就是敵人,不要去亂拉親戚,騙人騙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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