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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兩難

無線電子書    風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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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朋到了巡檢寨后院,見已經擺好了酒席,不由眼睛一亮。作為司理參軍,他從州城到了這里,便就沒日沒夜地審訊人犯,整理卷宗,忙得天昏暗。雖然很快就把永城縣尉調了過來,人手依然緊張。今天杜中宵請客,終于能夠輕松一下,讓他長出了一口氣。

  分賓主落座,杜中宵道:“因州里有事,通判回州城幾日。念鄭司理辛苦,我這里備個宴席,小飲幾杯。一會差人給審案的吏人送些酒肉,讓他們輕松一下。”

  鄭朋連連道謝:“節推有心!審了這些日子,大致有些眉目,對吏人是該酬獎一番。”

  亳州和宿州都是節度州,晚唐慣例,節度使向兼觀察使,杜中宵和蘇頌都是觀察推官,說起來是比節度推官低一級的。不過官場上使用高一級的官稱是常見的事,大家都稱他們是節推。實際上節度推官和觀察推官在職掌上并無不同,只是對選人來說,有品階上的細微差別,這種差別對進士出身的官員無關緊要,他們又不會在選人階依次晉升,只是他們入官場的階梯罷了。

  杜中宵飲了一杯酒,取出王安石從揚州來的公文,交予鄭朋,口中道:“通判離開之前,讓我與司理商量此事。里面提到一個柴節級,一時想不起是何人,不知司理可有些眉目。”

  鄭朋接了公文看過,想了一會,突然道:“莫非是他?姓柴的節級,想來想去只有這一人。”

  見杜中宵、蘇頌、程縣尉和何寨主幾人都看著自己,鄭朋道:“州院有一個柴本山,原是司理院的節級,后來轉到州院做虞侯。此人為吏多年,諸如協理刑獄、押解配送犯人,諸般雜事都做過。數年前我到亳州任職,也是此人迎來送往。此人職級不高,但多年押解犯人,跟不少江湖人物熟識。”

  眾人點了點頭,心中都覺得應該就是此人了。虞侯源自五代時的馬步都虞侯,那時是州里的實權官員之一,入宋之后跟很多五代將衙的官職一樣,成了吏人職位,地位低微。州衙虞侯都是隸屬于州院和司理院,專門跟犯人打交道。杜中宵前世讀的水滸中,押送林沖發配的兩個人,身份就應是虞侯。

  入宋之后,五代節度使衙下的許多官員,特別是武官,都成了公吏。他們地位一落千丈,但很多官稱沒變,有的甚至職掌也沒變。五代時候,衙前諸官、孔目、押司、節級等都位高權重,但到了現在,都是衙門里的公吏差役。不過民間的稱呼,還是習慣性地按照他們的官稱,衙門吏人觀察、節級、虞侯到處都是,算是歷史的遺存,這些本來高貴的官稱實際上現在不是官。

  這是時代的縮影,便如杜中宵前世,快速的社會變革,讓國營經濟時代的一些不得了的稱呼,到了改革之后迅速爛大街,是一個道理。千百年后人們讀歷史,一樣會感到困惑。幾十年前的人被稱老總,身份必然嚇壞人,沒多少年就到處是某總,只是當時的人不覺得罷了。

  柴本山只是鄭朋手下一個低級吏人,杜中宵等人問起他的事情,一時也說不清楚。當下從外面喚了一個自己的隨從來,讓他拿帖回州城,讓柴本山到巡檢寨聽用。州院和司理院是諸曹參軍的兩獄,雖然并不相同,但人員往來非常頻繁,并不會惹人懷疑。

  喝了一會酒,眾人的話題還是回到馬蒙的案子上來。此案涉及眾多公吏,但對官員來說,這些屬下犯事并不會背負多大包袱。官吏有別,官員不會因為吏人犯事,自己有連帶責任,眾人沒有心理負擔。

  鄭朋道:“現在最棘手的事情,是永城縣的積年老吏幾乎全部犯事,一旦徹查,便無人可用。特別是兩個管事的一個賀押司,一個韋押司,包攬刑獄,多有不法。就是葉主簿管下催收糧稅的里正和鄉書手都多有犯案,更不要說都頭、耆長之類。把這些人全部法辦,則一縣事務,就此癱瘓。”

  杜中宵道:“若是如此,把他們清理之后,從別縣調人來行不行?”

  程縣尉連連搖頭:“這些吏人向來都用本鄉大戶,若用外縣人,哪個服他們?事情就無法做了。”

  鄭朋也嘆氣:“官員治地方,吏人是爪牙。他們在本地沒有勢力,便就爪鈍牙崩,無法做事。”

  杜中宵想來想去,用自己前世作比,終究還是得同意兩人的看法。他前世的法律規章何等嚴密,各機構齊全,具體的辦事人員依然是以本地人為主。不如此,新畢業的學生娃能辦成什么?

  鄭朋又道:“若是不法辦他們,又不能震懾眾人。做出這么多大案,依然好好在衙門當差,那以后這地方就更加難治了。此是兩難之處,只能等知州和通判決斷了。”

  杜中宵道:“依此看來,凡是涉案人員,必要究治。不過既然是窩案,刑責可以減輕,讓小錯之人戴罪立功。也就是廣捕廣罰,但責罰除首惡外,不必太重。”

  眾人點頭。現在看起來,也只能如此了。

  又飲幾杯酒,程縣尉突然搖頭苦笑:“還好此案是在秋稅征完之后才辦,不然,鄉里大戶幾乎家家有人犯案,今年的稅賦哪里收去?趁著現在冬閑,此案還要速辦,萬不可拖到來年開春。不然,有些大戶心虛,把家產變賣,逃往他鄉,來年的夏稅又無處收去。”

  其他幾人點頭同意,邊喝酒邊商量著細節。

  杜中宵在一邊靜靜聽著,一邊思考一邊學習。這才是真正地方為官的經驗,千頭萬緒,很多事情牽一發動全身。不能圖一時爽了,把地方搞得一團糟,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為什么出了案子,很多地方官能壓就壓,能拖就拖?收賄賂、懶于政務的人是有,但更多的,是怕麻煩。案子牽扯到這些大戶,要考慮的不只是公正公平,還要考慮以后的施政。

  官員為什么很多時候向著勢力人家?因為這些人家能夠減少很多政務上的麻煩。比如稅賦,一鄉只要壓到里正頭上,讓他去催繳,少了分數先從他家把稅賦強征上來。至于以后他用什么手段,怎么從鄉民那里補足自己的損失,那就不是官員操心的事情了。一縣十數鄉,只要大多數的鄉里有這種大戶里正,最重要的考課稅賦就基本保證了。

  還是那句話,鄉村地區的稅收成本是很高的。朝廷只管考課,可不會管地方官收稅的成本,地方大戶便就成了收稅成本的緩沖器。為了完成考課,有時對地方大戶讓利,有時逼得其家破人亡,對于官員來說都有可能,單看怎樣做對自己有利而已。

  杜中宵的知識,很多是從他前世那樣的時代推算而來,在這個時代還有許多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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