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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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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練小心地抹過桌子,直起身來,嘆道:“卻不想小老兒有一日,也能開如此一處大酒樓。我自年輕時便賒酒來賣,一心想的,便是有一處自己的酒樓,也不來世間白走一遭。”

  一邊的杜循道:“這處酒樓是我們租來,生意未做,租金已經背上。生意若是不好——”

  “秀才說哪里話!”韓練昂然道。“我賣了幾十年的酒,豈會有生意不好的道理!再者說了,我們現在有酒糟里濾出來的酒賣,其他酒樓沒有的,生意自然紅火!”

  杜循嘆了口氣:“話是如此說。只是,酒糟里出來的酒,終究太烈,不似大酒小酒。初時人家來償個新鮮,等到年深日久,不知會有多少人喜歡。我們這里又沒有其他酒賣,唉——”

  正在柜后收拾的杜中宵聽了這話,心中一動,道:“縣里只是不允我們釀酒,卻沒有說只能賣自家制的酒。既然開了酒樓,為何不能賣其他的酒?”

  “其他酒從哪里來?”

  話一出口,韓練和杜循一起想起。對視一眼,一起道:“‘姚家正店’!”

  今時不比往日,杜家有州里縣里撐腰,再也不怕吳家,“姚家正店”的態度立即變了。現在不需要再去他們酒樓買酒糟,每日里自己裝車送過來。就連貨款也不用一日一結,改為了一月一結,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姚家正店”的規模并不比“其香居”小多少,只是開店時間較晚,又在本縣沒有勢力,才讓吳家一頭。現在局勢變了,當然不用看吳家臉色。

  杜中宵站起身,繞過柜臺,出了酒樓的門,站在街邊四處打量。

  這里是縣城的中心地帶,正是十字路口,人來人往非常繁華。縣衙的房產,大多占據的是城里的中心地段,有的是縣衙在官方的地上自己起的,還有不少是因為各種原因收為官有的私有房產。這些房產租出去收的房租,是縣里公使錢的又一個來源。

  宋朝財政的中央集權非常嚴重,兩稅等正常收入,全是朝廷所有,地方不得動用。哪怕有的沒有解放京城,放在地方,也有單獨的庫,稱為寄省錢物。省指的是中書,即為中央所有。地方上的寄省錢物一旦短少了,地方官便要受到嚴懲。

  縣與州不同,沒有朝廷撥下來的公使錢,只能自己想辦法。不然官員吃喝,平時迎來送往,衙門日常所用,所用的錢都沒有來處。一般的縣里,公使錢兩大來源,便是醋息錢和官有房屋的租金。

  有知縣范鎮關照,杜家和韓家租一起到了這一處酒樓,一年幾十貫的租金并不高。這里原來是一處旅店,生意清淡,店主開開心心地讓了出來。

  這個位置開酒樓正好,不過縣城里已經有三處酒樓,出于維持酒價的目的,縣衙一直不許新開。此次杜中宵從酒糟中蒸酒,屬于廢物利用,才破例允許他們再開一處。

  向南過一個街口,便是吳家的“其香居”酒樓。杜中宵站在自家酒樓門口,能夠看見“其香居”的樓頂。“其香居”開的年歲久,裝修奢華,用具精美,是臨穎縣里最高檔的酒樓,生意一直很好。吳家正是借助于“其香居”的利潤,掙下了許多家業,甚至在城外買了幾處田莊。

  杜中宵看著“其香居”的方向,臉色非常不好看。有仇不報非君子,吳克久折騰了那一次,官府可以放過他,杜中宵可不會放過他。以后的日子還長,這筆賬非算清楚不可。

  韓練和杜循一起從店里出來,對站在門口的杜中宵道:“我們去‘姚家正店’走一遭,看能不能從他那里賒酒來賣。若是店里各種酒水都有,生意必然會好。”

  杜中宵道:“我們現在的生意,說腳店又有酒樓開在這里,說酒樓又不能釀酒,跟以前是大大不同了。做著一樣的生意,再想從‘姚家正店’賒酒,他們只怕不愿。不如我們一起去,從長計議。”

  蒸酒的法子來自杜中宵,這幾日他忙前忙后,做事情甚是有條理,杜循和韓練都不再把他當孩子看待。經了這次大難,杜循身體垮了,也有意讓兒子來管生意,自己安心將養身子。杜中宵要一起去,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兩人急忙答應。

  正是吃過了早飯的時候,城里的小販已經回家,路上行人不多,顯得有些冷清。雖是初冬天氣,太陽照在身上卻暖烘烘的,并沒有寒意。

  縣城不大,走不多久,便就到了“姚家正店”門外。

  看著門前結的彩樓,杜中宵道:“到這里來買了多次酒糟,都是凌晨時候,卻沒有想到這酒樓收拾得如此整齊。看起來,比‘其香居’還要更加下本錢。”

  韓練笑道:“那是自然。‘姚家正店’的位置差了一些,又不如‘其香居’的位置好,生意一直被那邊壓著。開酒樓的姚員外,來自繁城鎮,在那里有好大的莊子,甚是有錢。到城里來開酒樓,心氣高得很,只是沒有辦法,來得被晚一直弄不過吳家。”

  杜中宵暗暗點頭,只要姚家有與吳家比一比的心思就好。

  彩樓兩邊坐了兩排女妓,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見到杜中宵三人過來,穿得不似窮人家,嘻嘻笑著招呼。杜循是個古板的讀書人,只當作沒有看見,徑直向酒樓里面走。

  進了酒樓,早有個收拾整齊的小廝過來,認得韓練,急忙行禮:“掌柜今日怎么得閑來小店?”

  韓練道:“我們來找你們主管商量些事情,并不吃酒。”

  小廝忙讓三人稍等,快步向后面去了。

  還不到用飯的時候,店里只坐了一兩桌客人,一看就是談事情的,并沒有生意。

  杜中宵三人剛剛找一副空的座頭坐下,唐主管便就從后面出來,遠遠拱手:“今日什么風,三位到小店里來?你們酒樓開業,我送了份禮物去,還想著晚上過去親自道賀呢。”

  韓練起身回禮:“主管有心。借一步說話。”

  唐主管看了看三人,看這架勢就知道有事要談,忙請到后面。

  到了后面客廳,吩咐小廝上了茶來,唐主管才道:“不知舉人和韓掌柜有何吩咐?”

  杜循咳嗽一聲。他是舉人,酒又來自自己家里,酒樓也是看自己的面子開起來,一切理所當然地由他作主。看了韓練,才拱手道:“不瞞主管,這次前來,有一事相商。”

  唐主管忙道:“舉人有話但說無妨,只要小店幫得上忙的,定然不推辭。”

  杜循點頭:“如此最好。主管,我們租了一處官房,開了一間大一些的腳店,專一賣從酒糟中濾出來的酒。這是知縣官人關照,照顧我們小民的衣食。”

  “此事縣里人人皆知,都道新來的知縣不比原來萬事為管的史縣令,知道民間疾苦,委實是個難得的好官。舉人受此恩惠,重興家業有望,可喜可賀!”

  杜循客氣幾句,才道:“只是我們偌大一處店鋪,若只是賣酒糟中濾出來的酒,過于單調了些。是以我們商量,生意要想做好,當有其他的酒一起賣。先前我們都是從你們酒樓買酒糟,大家熟了,以后一發從你們酒樓賒酒賣,不知可好?放心,價錢我們從優算。”

  聽了這話,唐主管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道:“舉人,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你們酒樓開起來了,好大的地方,座頭我聽說著實不少。這處小小縣城,就這么多客人,去了你那里,便不來我這里,若是再賒給你們酒賣,我們這酒樓的生意就難做了。此事只怕有些難辦,不然我跟東主無法交待。”

  韓練忙道:“主管,我們兩家酒樓一在南一在北,地方離得遠。我家酒樓要搶生意,搶的也是‘其香居’的生意,無何會搶這里的?主管過慮了。”

  唐主管搖頭:“縣城委實太小,再遠也不過幾步路,舉人、掌柜,此事委實難辦。”

  酒樓開起來,杜家、韓家和“姚家正店”便就成了競爭對手,各自防還不及,“姚家正店”如何肯賒酒給他們?唐主管說得不錯,臨穎縣城太小,哪里容得下這么多酒樓。杜中宵的生意紅火起來,原來的酒樓生意必然受到影響,他們防尚且來不及,哪里那么容易合作。

  杜循看一眼旁邊的韓練,面上露出為難之色。他以前在鄉下邊耕邊讀,對做生意的事情其實一竅不通,這幾日勉強跟著把酒樓開起來,已經勉為其難,談生意是不行的。

  韓練陪著笑,對唐主管道:“主管,話也不是這么說。我們那處酒樓布簡單,又無女妓,富家員外是決計不會去的,哪里比得上這處酒樓。到我們那里去喝酒的,來不起這里。到你們這里來的,也看不上我們那里,不會去的。縱然賒酒給我們,兩家酒樓還是各自做各自的生意,互為相犯。”

  唐主管連連搖頭,只是不允。他松了口,姚員外追究起來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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