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興二十一年夏,五月初十。
在應天府的浦口幾條大街上面,已經滿滿的全是穿著他們最好的衣衫的百姓們——當然不是一般的百姓,而是天子腳下的浦口人,他們大部分都跟隨朱慈烺一塊兒克難興邦的“克難功臣”或是“克難子弟”,至少也是個“義民”或“義民之后”。
大明江山,也有他們的一小份!
克難功臣和克難子弟聚居的浦口市,當然是整個大明朝建設的最好的城市了。在朱慈烺的親自規劃下修建的街道,全都寬敞平整,道路兩邊還有排污的溝渠,全部覆蓋了石板。街道兩邊,還栽種了一排排的垂柳。
除了漂亮而且筆直的街道,浦口市靠近長江的地方還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手工業區、港口區和繁榮的商業區。
這座和南京城隔江而望的城市,現在隱隱已經有了和對岸的金陵繁華富饒地分庭抗禮的苗頭了。
從前天開始,浦口和江對岸南京城的百姓們就知道他們的明君洪興帝已經打敗了擾亂天下三十多年的流寇,凱旋而歸了。雖然還缺了云南一個角落沒有收復,但是失去了四川省的流寇還能蹦達幾日?而且被驅趕到云南一省之內的流寇(老百姓無視了緬甸),撐死也就是個大理國。昔日大理國還在的時候,北宋不也是太平盛世?而且大明暫缺一個云南,但是卻多出了不計其數的內屬外藩,因為地盤太大,地圖上都畫不下來了,只得畫在一個球上,真是從古至今都沒有的盛世啊!
看眼下的態勢,大明朝的國祚恐怕還能再持續個279年的那可就是581年的封建王朝,雖然比不上周朝的八百年江山,但是也超過了兩漢的四百余年!
已經有不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人給如今的大明朝把過脈了,甲申南遷后的大明和之前的那個,已經不是一回事兒了。之前的以北京為天子居停的大明相當于西漢,現在這個回到南京的大明相當于東漢。
雖然大明江山終有盡頭,但是對于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而言,總歸能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了。
對于經歷了一場亂世后,又重新開始了充滿了希望的新生活的人們來說,還有比這個更讓人高興的事情嗎?
所以整個浦口,現在已經萬人空巷。歡迎凱旋之師的隊伍,從浦口碼頭一直排到了老山宮門口,等待著從長江航路回到應天府的大明洪興天子朱慈烺和他的凱旋之師這凱旋之師,也是浦口人的子弟之兵啊!
不過出乎這群自發前來迎駕的浦口人的預料,跟著朱皇帝凱旋的大隊人馬竟然如此龐大!
不僅有穿著黑色和紅色軍服的遠征而歸的將士,還有不計其數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這些“藍衣人”和明軍的將士都是夾著花行進的,往往是兩個明軍的步兵營當中夾著數千男女老少混在一起,還攜帶著許多行李,互相扶持著前行的藍衣人。
這藍衣人和夾著他們的明軍也不是從浦口碼頭下船的,而是沿著江北的江堤長道一路步行或騎馬而來,從浦口市西部的西江碼頭浩浩蕩蕩而來的。在大明天子的車駕登岸之前,先一步進入了天子腳下的繁華盛地。
和歷朝歷代天子腳下的人們一樣,浦口人也對國家事務充滿了好奇心,而且都見多識廣,消息靈通,還喜歡互相打聽。
“這些藍衣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那么雜亂呢?”
“什么人?瞧見他們穿得是什么顏色的衣裳了?”
“藍衣裳啊!”
“呵呵,那你可知道四川那邊什么樣的人才能穿藍衣嗎?”
“四川啊,流寇尚藍色!流寇府兵戶都穿藍衣裳,難道他們是”
“就是流寇的府兵軍戶!朝廷大軍入川后,有不少流寇的府兵軍戶走投無路,只好受了招撫,投降了官軍,所以就給領到浦口來了。”
“領來浦口干什么?這些禍害就該盡殺了!”
“對!當年獻賊就假裝受扶,后來找到機會復叛,把熊文燦給逼死了!朝廷就不怕這些賊寇再反?”
“反不了啦!看見沒有,那些人都已經除了武裝,由官軍押解,就等著發配了!”
“發配?發去哪里?”
“當然是去新洲和遼陽了,坐船去!看見東江碼頭上擠著的那些沙船了嗎?那就是要用來送這些藍衣賊出海的他們出了海,就再回不來了!”
“回不來好,回不來天下就能太平了!”
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了山清水秀的石柱縣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過去并不怎么熱愛石柱這個家鄉的杜木蘭,這些日子一合眼皮,入夢而來的就不再是俊朗不凡的土豪王朱和壕,而是石柱鄉間的山山水水和那些再也見不著的故鄉人。
她現在正流著眼淚,攙扶著自己的老父親杜麻子,走在浦口寬闊的大街上——她本來不屬于杜麻子所在的百戶,而是屬于朱和壕的侍衛營。但是一家人分別在即這一別就是天南海北,再難相見了。所以她特地向朱和壕請了假,去陪著自己的老父、老母,能多陪一天是一天了。
“回不來就好了”
“回不來就天下太平了!”
“滾得越遠越好!”
街道兩邊的人們已經猜到了“藍衣人”們的來歷,開始大聲叫罵起來了僅僅只是叫罵,并沒有別的過激行為。因為街道兩邊早就安排了黑衣近衛軍維持秩序!
叫罵的聲音還有濃濃的敵意一起向杜麻子、杜木蘭這些藍衣人涌來。但是這群在四川耀武揚威了多年的府兵戶們,現在卻只能忍氣吞聲,繼續前行——因為他們已經看見街道邊上的人們多半佩戴著刀劍!
這些帶刀帶劍的多半都是大明的“府兵戶”得罪不起啊!
杜木蘭眼淚汪汪的看著父親杜麻子,老杜倒是一臉的無所謂,還笑著安慰女兒:“木蘭,莫在意,額們又不在應天府長住等到了天河府和新大陸就好了!”
“阿達,”杜木蘭流著眼淚,“您老人家一定要多保重,女兒女兒有機會一定回來看您!”
杜麻子搖搖頭,道:“木蘭,你莫想著額這老頭子,一定要好好伺候大王!”
“嗯,”杜木蘭的小臉一下漲得通紅,“額,額知道了”她頓了頓,又對父親道,“大王和額說了,天河府那邊會讓太子爺和太子妃去管,而且那邊糧食很多,吃飯是不愁的。他還會和太子殿下打個招呼,會給您安排個一官半職的。”
杜麻子輕輕點頭,拍了拍了閨女的肩膀,沒有再說什么。
杜家父女一塊兒往浦口城內而行的時候,杜木蘭最愛的大王,已經下了朱皇帝的座船,去了他親娘鄭皇貴妃的船上娘倆分別的日子也不遠了!
而且鄭皇貴妃這些日子的心情有點抑郁——她那么聰明,當然知道丁玉英的出現已經讓皇太子朱和幸的地位完全穩固了。而且丁玉英又給朱和幸生了兒子朱怡鈾這可是朱慈烺的嫡長孫啊!
即便是朱和幸沒了,朱怡鈾也會成為皇太孫,而丁玉英在朱慈烺的栽培下完全可以成長攝政太后,所以朱和壕、朱和坤、朱和圳這三個鄭皇貴妃所出的兒子已經沒有一點希望了不對,希望還是有的,希望就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