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這幾個人?現在都快巳時了,人都去哪兒了?我大明的京官都去哪兒了!”
皇極門,天近巳時的時候,大明崇禎皇帝終于忍無可忍的怒吼起來了。
皇帝似乎是有理由發怒的,因為今天來上朝的官員人數太少了,還不到一百五十人。這點人站在寬闊的皇極門外,顯得稀稀拉拉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大勢已去,作鳥獸散的樣子。
由于崇禎的早朝上得太勤快,所以大部分的官員都受不了,上朝遲到是見怪不怪了。就是崇禎皇帝也拿官員上朝遲到的事情沒轍…不是一兩個人遲到,而是常常只有十幾人幾十人準點,其余的人不是遲到就是請假。
崇禎皇帝也不能把遲到和請假的官員都開了,那樣朝廷可就沒官了。而且早朝的確累人,官員們受不了也可以理解,所以崇禎皇帝也不太追究遲到和請假——反正有事上奏的官員都會來就行了。
可是今天不對了,都這個時候了,才來了不到一百五十,這也太少了吧?
而且今天是李自成兵臨城下的日子!
李自成剛來,你們這些大明的官員就沒影了!這是跑了還是去從賊了?真是氣死本明君了。
“陛下息怒…”首輔大學士,年紀不過四十許歲,生得溫文爾雅的魏藻德連忙出班上奏,“沒有上朝的京官許是去籌款捐輸了。”
“胡說!”崇禎皇帝怒喝一聲,“魏藻德,你以為朕是沒腦子的昏君嗎?會相信這等無恥謊言?朕早就讓官員、勛貴、內侍捐輸軍餉,那么多日子才得了二十余萬,滿朝官員,幾乎人人哭窮!今天什么日子,竟然都有錢了?都發財了?你這是欺君!”
魏藻德被崇禎一訓,只是哭笑不得,奏道:“回稟陛下,臣并非欺君…臣等上朝前,在午門外就遇上了太子殿下派來勸輸的東宮陳銳和林增志,被陳、林二人一勸,許多官員就顧不得上朝,都去阜成門捐輸軍餉了。”
這不可能!
你這個魏藻德看著相貌堂堂,還是狀元出身,原來也是一個欺君的奸臣,還不知悔改!
“駱養性何在!”崇禎皇帝吼了一聲。他是想叫駱養性這個錦衣衛都指揮使把魏藻德魏大奸臣抓起來的。
可是駱養性誤會了崇禎的意思,出班后就上奏道:“臣在…據臣所查,魏學士所言句句屬實,因為臣上朝的時候也遇上陳銳和林增志勸捐了。”
啊?真有這事兒?
崇禎一想不對啊,搖搖頭道:“陳銳和林增志勸捐,大家就都肯捐錢了?”
“是啊,”駱養性點點頭,“他們二人頗能言語,可以觸動人心,所以家有余財的官員們都去捐錢了…”
有這事兒?崇禎皇帝將信將疑,這個陳銳和林增志真那么厲害?早知道就該讓他們負責勸捐啊,軍餉問題早就解決了。
崇禎皇帝想想還是不對,“駱養性,你說他們頗能言語,可觸動人心,那你捐了多少?”
駱養性心里苦啊!
他真的想捐錢,而且他也真有錢。捐了錢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離開北京,而且還可以把一部分的積蓄帶走,去江南逍遙自在…可問題是他不能走,也不能捐。
因為他的錦衣衛指揮使,崇禎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他能給太子朱慈烺捐個一二十萬兩銀子,然后拿著太子的令旨跑路去天津嗎?
他這不等于投靠太子,等于背叛崇禎皇帝了?
可是他也不能和崇禎皇帝明說啊,明說了不成離間皇帝和太子的感情了?
而且現在北京城內就得用錢買兵,有錢就有兵,有兵就是大爺!太子現在有錢有兵,就是大爺了!
所以駱養性只好哭喪著面孔說:“回稟陛下,臣真是清官,沒有什么積蓄啊…”
你會沒有錢?
崇禎皇帝翻了翻眼皮,心說:你和你爸爸駱思恭加一塊執掌錦衣衛五十八年…居然都是沒有錢的清官!說出去誰信啊!
他又掃了眼皇極門外的官員,發現幾個大學士還有六部九卿這些大官多數都在。連周國丈、田國丈這兩個皇親中最闊的大富豪都在,只有李太后(萬歷他媽)家的那個闊佬李國瑞沒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去捐輸了?
看到崇禎皇帝還是一副將信將疑,駱養性又道:“陛下若還有疑問,不如遣內官去阜成門問太子殿下。”
被駱養性一提醒,崇禎皇帝這才如夢初醒,左右看看,想找可靠的宦官,這一找他才發現,宦官們也少了好幾個!王之心從昨天開始就沒影兒了,王永祚也不見了,現在只有王承恩和高宇順這兩個大珰還在。
怎么回事兒?難道那些宦官也都去捐錢了?
“高宇順,”崇禎皇帝沒有喊王承恩,而是點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高宇順的名,這家伙昨晚沒見著太子,一早上又回來伺候崇禎上朝,現在又要出門了,“你去一趟阜成門,問清百官捐輸的情況。”
“老奴遵旨!”
高宇順領了旨意,急急忙忙趕到阜成門的時候,百官排隊捐款的場面已經沒有了。因為李自成的闖字大旗,這個時候已經出現在了距離阜成門不足五里地的釣魚臺附近。
和闖王一起出現的,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順軍老營兵馬!而且人數足有兩三萬,多是騎兵,就在釣魚臺前列成了陣勢,雖然不甚整齊,但是卻殺氣沖天!
已經募集到了300多萬兩白銀,約13萬兩黃金,并且發現了二百多個忠臣的朱慈烺,這時自然沒有心思再給捐錢的忠臣們發出城令旨了。
所以就宣布募款結束,阜成門、西直門、德勝門、西便門、廣寧門等北京西北處城門及附近城墻戒嚴備戰。
高宇順趕到的時候,他正在兩個內侍的幫助下,穿上一領制作精良的長身鱗片罩甲。這是一種相當沉重的鎧甲,甲片由熟鐵鍛打而成,表面涂成金黃色。穿在身上金光閃閃,看著就像是個金甲神將。
這套鎧甲其實就是大漢將軍的裝備,崇禎皇帝也有一領差不多的罩甲,只是表面的裝飾更多一些。
朱慈烺的東宮侍衛,還有朱純臣、李國禎、吳襄等高級將領,也都換上了類似的罩甲,不是金光閃閃,就是銀光燦燦,看著都挺像的。
至于跟隨朱慈烺的太子親軍克難營的普通兵將,還有一部分京營兵,則大多身穿布面罩甲。看上去就和后世影視劇中常見的八旗兵身穿的盔甲類似。
后世有人管這種甲叫“棉甲”,其實是不對的,這種甲胄名叫布面鐵甲,布面之下還是鐵片。至于棉甲也是存在的,不過一般不會單穿,而是襯在鐵甲和布面鐵甲里面,當然也有罩在外面的。所謂身披兩層甲胄,大多就是一層鐵甲、一層棉甲,如果再加一層鎖子甲就是三層甲了。除非是力大無窮的戰士,否則披上三層甲胄真是走路都喘了。
看見朱慈烺已經頂盔貫甲,一副馬上就要上陣廝殺的樣子,司禮監掌印太監高宇順可真是被嚇得夠嗆,幾乎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千千千歲爺,您,您這是要干什么?”
朱慈烺看了老太監一眼,笑了笑道:“李自成來了!”
“李自成…闖逆來了?他在哪兒?”高宇順完全忘記自己是來干什么的了,心里面只剩下害怕了。
“來了!就在城外!”朱慈烺笑著回答,他其實一樣害怕。不過他的心理素質是很好的,那可是后世在經常發生災難,時不時就會踩雷的中國金融市場中歷練出來的——就是真的害怕了,臉上也得掛上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