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只有泰勒、夢露這些當事人才知曉,她們之間,到底有著何種關系。
雖然英國的《每日郵報》曾經報道過二人的LGTB傾向,并且夢露的私人心理醫生拉爾夫格林森也將她親口承認的話語錄了下來,她的前夫喬迪馬吉奧在離婚之后,也向紐約報社透露了夢露和泰勒的關系,而在泰勒逝世之后,她的日記里也有著同樣的記載,但——
只有她們兩個人才清楚,這所有的傳言,到底是真是假。
當然了,年歲已高,兒孫滿堂,一腳踏進棺材里的玉婆,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揭露這一切。
可在瞧見斯嘉麗和江火那驟然迸發的焰火后,泰勒,瞬間沉默了下來。
本充滿著批判色彩的目光,忽然變得異常柔和,斜靠在座椅上的身軀,逐漸放松。
對于她而言,整部電影講述的故事,是那么的熟悉:江火壓根就沒有回避夢露在表演上的失敗,以及她在師母寶拉的調教下,愚笨的無法寸勁的事實,但即便如此,她也并沒有選擇自甘墮落,而是情緒低落的想要變得更好——只可惜,夢露身邊的那群人,無論是《游龍戲鳳》的導演勞倫斯,還是她的師母,影星之家創始人李斯特拉斯伯格的太太寶拉,亦或是新任丈夫阿瑟米勒,都對自己成為夢露附庸的事實,而感到反感。
那些惟妙惟肖的演出,還原了當時的一切,正是這種身為世界中心,但卻被身旁眾人厭惡拋棄,而這些人,卻因為名利,不得不討好依附的情感,讓人深入其中。
在這種虛情假意的描繪下,沒人會在乎整部電影,是否真實,更多人想要瞧見的,是夢露在困境之中,找到一條超脫的道路,在愛與被愛之間,尋找到一份屬于自己的情感。
看著想要篡取夢露名氣的勞倫斯,看著想要掌控夢露的寶拉,看著想要挖掘更多利潤的合伙人格林,看著希望妻子能夠配合自己創作的阿瑟米勒…
玉婆的嘴角,表露出一絲譏諷與嘲弄。
時隔這么多年,即便隱居于世,但回想起當初過往,她依舊覺得惡心。
這些人都期望從夢露的身上得到一些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想要把夢露打造成一個聽從命令的洋娃娃,一旦夢露有反抗的念頭,他們就會使用出各種手段,威脅、恐嚇、傷害…
沒有一個人在乎她的感受,她在那些人的眼里,只不過是一座開采不完的金礦罷了。
“一群垃圾…”玉婆單手托腮,在心中默默地罵了一句。
她當然知道,夢露并非完美無缺,而且她更明白,夢露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演技進展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太低:但她不想戳穿自己,又或者說,那些為了自身利益,為了自身發展的家伙,并不允許她戳穿這一切,他們只會縱容夢露,哄著她繼續下去,絲毫沒有在意,當這虛假的夢境破碎之后,會對夢露,造成何種打擊…
從一開始,從為金色小姐月歷拍攝照片時開始,她就對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掌控。
就如同福克斯那些老板們所說的一樣:夢露不過是流水線上的一個產品罷了,就算她不在了,我們也能生產出第二個,第三個金發女郎。
“她擁有著一團糟的生活,但卻希望得到最純凈的情感。”
玉婆深吸了一口氣,雙眸之中,充斥著傷感,當她發現,銀幕上展露的一切,和自己的認知,完美吻合時,咒罵遮掩,已經不需要存在了。
身為一部傳記片,《夢露》的劇情,其實非常的模糊。
即便如此,它也不會給人們帶來困擾,因為這是一個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懸念的故事。
夢露不可能和那個英國小伙在一起,而《游龍戲鳳》這部電影,也撲街了。
這是所有傳記片都會面臨的問題,因為根據實際改編,所以就不可能制造懸念。
但這部電影,并沒有平日里傳記片那么無聊,那種對夢露的憐惜,讓人遺憾,讓人感嘆。
若是非要歸納總結,整部電影的劇情,也就一句話:夢露前往英國拍攝《游龍戲鳳》,遇上了一位愛慕者,兩人有了接觸,再加上拍攝過程并不順利,所有人都和她有矛盾,因此她和科林的感情,也逐漸升溫,然后——拍完之后就分開了。
這種劇情,甚至比《黑鳳凰》還要兒戲。
但看似松散的劇情,卻因為挖掘人物的內心矛盾,而變得異常緊迫。
瑪麗蓮覺得丈夫阿瑟能保護她,但阿瑟卻對她那種喜怒無常的行為,表示憤慨;
瑪麗蓮覺得勞倫斯能容忍她,但對方只是希望瑪麗蓮的名氣,能讓自己的電影更上一層樓;
瑪麗蓮覺得寶拉能夠教會自己表演,就像教會馬龍白蘭度那樣,將自己送往藝術的殿堂,但對方追求的,不過是瑪麗蓮手中那高昂的教師費。
所有人都在迫害她,只有那個對她迷戀的英國小伙,愛著她。
當劇情講述到這兒,出軌事故,在所難免。
尤其是瑪麗蓮的丈夫最終離開了英國倫敦,回到美國,尋找屬于自己的創作空間時,所有的一切,全都爆發了:勞倫斯已經無法繼續容忍,瑪麗蓮那種low到家的表演技法了,而寶拉則因為金錢,繼續護著瑪麗蓮,面對巨大的壓力,瑪麗蓮的負面狀態也完全表露,銀幕上的她哪里還有女神風范?不過是一只被人厭惡的可憐蟲罷了…
而科林,這個迷戀瑪麗蓮的小伙,也趁虛而入。
在對方最為需要的時候,給以她‘真正’的溫暖。
這種溫暖雖然能夠緩解瑪麗蓮的壓力,但這并不是她想要的一切。
“你為什么會設計這樣的劇情?”
“不尊重傳記原主人的想法,那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當放映廳內,繼續重播著這部電影時,一旁的會客廳里,坐著兩個人。
伊麗莎白泰勒并沒有重復觀影的意思,而本想離場的江火,則被她拉了過來。
望著那神色落寞的身影,江火的腦袋,有些亂糟糟的。
雖然在圈中混了這么多年,雖然參加了好幾次奧斯卡,但伊麗莎白泰勒,這位圈中大拿,她可是一次都沒見過——
沒錯,就是沒有見過。
沒有在各種場合下見過,沒有在頒獎禮上見過,如果不是伍迪艾倫,將其邀來,江火估計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和她打交道。
但玉婆的詢問,并沒有超綱。
江火,也明白對方的意思。
泰勒所問的根本,其實是想要了解,江火為什么不按照傳統的套路去拍攝這部電影,因為在影片的最后,科林和瑪麗蓮,依舊沒有發生半點關系,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科林的一廂情愿,就算瑪麗蓮需要溫暖,但雙方,依舊沒有滿足彼此…
這個結局,和《我與夢露的一周》那本傳記,完全不同。
也與藝術創作的根本條理,背道而馳。
但江火就是這么拍了,不僅是因為她那難以接受的私心作祟,還因為那股情感,整個故事,與瑪麗蓮的追求,完全不同——看著泰勒那充滿好奇的眼睛,江火如實道:“她要的,不過是一個能真正傾聽自己靈魂的家伙,而不是因為得到容貌,而嘗試駐足的家伙…”
“科林的性質,和勞倫斯一樣,和阿瑟一樣,和寶拉一樣,和格林一樣…”
“勞倫斯要名,阿瑟要靈感,寶拉要錢,格林要市場,科林要美人…”
“他們誰都不比誰高尚,他們同樣的齷齪,他們同樣的惡心。”
“正因如此,我才沒有按照原版拍。”
“因為,那種趁虛而入的psychosexuality,才是對夢露最大的褻瀆。”
誠懇的言語令泰勒的眼神陷入迷離。
她并沒有立刻給予回應,反而仔細的打量起眼前這個女孩兒。
那充滿質感的東方面孔非常的陌生,但隱匿在烏黑眸子下的堅持,卻令她笑了起來。
“如果她還活著,我敢保證,她遺囑上的繼承人,會是你們倆。”
“她追求了一輩子,也沒有得到的東西,現在終于能被人拍出來了。”
“李斯特拉斯伯格和寶拉不過是個竊賊罷了,他們明知道自己給不了瑪麗蓮想要的一切,但為了這棵搖錢樹,他們一直在哄騙著瑪麗蓮…”
玉婆那絮絮叨叨的話語,并不會讓江火感到陌生。
又或者說,這是她從空間里感受到的一切。
眼前這個曾經公開咒罵過瑪麗蓮的家伙,或許才是最熟悉她的家伙。
那種熟悉,甚至比江火獲得的感悟,還要刻骨銘心。
一說起夢露,老太太便停不下了嘴。
可江火,并沒有打斷催促的意思。
她相信對方不會平白無故的把自己喊來,更不會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說著當年的事情。
果不其然,當玉婆發現自己已經緬懷過多了以后,她這才,停了下來。
雙手交叉,神色認真,盯視良久之后,她才沖著這名壓根就沒有配合自己的姑娘問道:“你——能夠接受,不在我的影評中,出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