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撕唐尼這種念頭,被江火深埋在了心里。
既然短片已經送展,就沒有回頭路可言,即便她離開了這兒,影片依舊會正常播放,與其給媒體記者們逮著話柄,還不如安安靜靜的坐在這兒,裝出一副淑女模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名單上的那些大佬相繼現身,望著那陸續進場的身影,江火的瞳孔,驟然收縮,食指微動,在妹妹的掌心里比劃了起來;得到暗號的江月也隨之扭頭,當她瞧見,那被眾人包圍起來的老者后,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了下。
“我看錯了嗎?”江月小聲低喃了句。
“不會,我們都沒有看錯。”江火稍稍偏頭。
當她發現,周圍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已起身時,本想當個小透明的她,坐不住了。
“走,我們也過去。”江火率先起身。
由于前來打招呼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穿著禮服的二女只能站在最外圍,翹首等候。
望著那聚散離合的圈子,江火一點兒都不心急,內心,異常平靜。
等眾人都說的差不多了,她這才移步青蓮,微笑示意,“侯麥老先生,您好,能在這兒見到您,真的是非常高興…”
杵著拐杖的老者眉心微蹙,盯著江火看了幾眼,旋即這才恍然大悟道:“是你啊,幾個月前找我買版權的那個華夏人,我有印象…”
“我當時還非常的意外,竟然有二十多歲的小年輕喜歡我這種老古板的東西…”
“簽合同時我還在想,你們會把劇本怎么改…”
是的,此刻,被眾人擁簇的老者,便是《六個道德故事》的原主人——埃里克侯麥。
作為一名歲的老者,他依然在執掌導筒,想要將生活中的小細節,那些溫馨的小故事,搬上銀幕,以細微事物入手,感動觀眾。
方才,江火已經把參賽作品全都掃讀了一遍,并未發現老先生的名字,而且,評委那一欄里,也沒有對方的蹤影;如此一來,能出現在這兒,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便是受組委會邀請,前來捧場;其二,便是接到組委會通知,有獎可拿。
若是前者,那只能再次證明老先生在歐洲影壇的影響力;若是后者,那只有一個獎項。
終身成就獎。
當然,不管是哪種情況,江火都有必要上前問好。
“你們改編的劇本我看過了,貼近生活,就是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拍?如果準許的話,拍完之后,把帶子寄一份給我?”雖是疑問句,但卻體現出了老先生的執著。
一般情況下,改編權賣出去后,原主人很少會對其指手畫腳。
不是每個人都是斯坦李,熱衷將自己變成電影的一部分。
“短片?《餐廳女招待》?噢,我們已經拍完了,也是此次送展的影片之一,您若是感興趣的話,這幾天應該就能看到。”江火解釋的同時,目光也掃向侯麥身后的工作人員。
果不其然,當他們了解到,江火的短片就是根據侯麥老先生的作品進行重新編排演繹的后,原本完整的隊伍,頓時少了一人。
西裝革履的身影快速消失,即便是用腳板底想,也能猜到對方的意圖。
人家去調派影片了。
只可惜,侯麥是背對著江火的,他并沒有瞧見這一細節。
“噢?拍完了?好好好,待會就看。”
前半句話,是沖著江火說的,后半句話,是沖著身旁的工作人員吩咐的。
作為一名“直面自我,在市場經濟壓力和美學風格變幻中卓爾不群”的電影工作者,作為一名能夠在歐洲影史上留下名字的細膩導演,組委會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小事情’。
雙方簡單的交流了一會兒,江火便主動退去,并不想耽擱對方的入席時間。
可惜,在外人眼中,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旁人過去打招呼,那都是為表崇敬之意,只有江火和侯麥聊了半晌。
是的,江火覺得自己花了很少的時間,但在他人眼里,雙方就是聊得火熱。
來自東方的超新星竟然和藝術片大師侯麥相識?
因為沒有探聽到二人之間的交流,所以每個人心里的想法,都不盡相同。
但是,這些人的主觀念頭還是非常明確且統一的。
他們都以為,老先生喜歡江火的作品。
回想一下江火過往的電影,如此解釋,也算…能接受。
不過,真等開幕式結束,開幕影片播放完畢,主競賽單元的第一道菜肴端上桌時,眾人才發現,菜譜,好像換了一下?
樸實無華的畫面給人一種山中小溪般的感覺,然而,當沿路奔波的眼鏡男子出現在屏幕中央時,在場眾人皆感驚異。
小羅伯特唐尼!
不論是好萊塢的參賽者,還是歐洲本土的評論家,亦或是攜作前來的亞洲團隊,他們都認出了男子的身份!因為——卓別林的影響力太大了!
作為默片時代的喜劇大師,想要將他的傳記電影演好,那可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九三年,一部《卓別林》,讓他拿到了奧斯卡影帝提名和英國電影和電視藝術學院獎最佳男主角的金面具,自那時起,名聲大噪。
唐尼雖然沒有因此而捧杯,但卻用演技征服了他的家鄉。
所以,當唐尼的身影出現在銀幕上時,現場無一人茫然。
“他怎么帶著作品來了?”德普小聲嘀咕。
他碰過大麻,但自從遇上凱奇后,便也想遠離這些玩意。
有著深刻經歷的他自然明白想要戒除有多么的不易,所以,當他瞧見唐尼后,才會奇怪。
“這是江火的作品,改編自侯麥的《面包店的女孩》。”《來自地獄》的導演艾倫休斯已經把具體情況給打聽清楚了,“我聽說,組委會要給侯麥頒發“終身成就獎”,正巧有個短片,是根據他之前的作品重新編排的,于是主辦方就換了一下,將這個短片插到了前面。”
如此解釋,旁人瞬間明悟。
戴著圓頂帽的德普目光輕抬,當他發現,原本坐在右手邊的江火竟然在前排首座現身后,臉上,更是顯露出怪異的笑容,“她準備拍文藝片?”
這個問題可是難倒了艾倫休斯,“我也不清楚,不過,文藝片應該沒什么市場吧?她現在這種情況,得和成龍一樣,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商業系列影片,只要能賺錢,不怕沒機會,不然的話,貿然涉足文藝片市場,會死的很慘,甚至尸骨不留…”
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
曾經和發哥有過合作的《訓練日》導演安東尼福奎阿雙手環抱,“丹澤爾,你覺得這個女孩怎么樣?”
影帝丹澤爾磨了磨牙,“你不是和華夏人合作過嗎?你應該比我還有發言權。”
皮球重新被踢了回來,安東尼絲毫不介意,凝視著屏幕上那道正在唱獨角戲的男子,他忽然道:“你難道不覺得,這個女孩比誰都聰明嗎?”
“聰明?和毒蟲演戲就聰明了?”丹澤爾不置可否的反問。
安東尼輕笑一聲,搖頭解釋,“你不能否認,人家有柏林影后,連續三部電影大賣…雖然《仙劍》的票房可能無法達到前面兩部的高度,但卻是她一人單抗票房,旁人又不是瞎子,自然能夠瞧得清楚她身上的商業價值…”
“當然,她聰明的地方并不在以上環節,而是在接受了尼科爾森的提議后,并沒有被對方扯進溝里去,而是找了個咱們本土演技最好且不要錢的演員,拉著侯麥的大旗,來到了歐洲…”
“這兒是卓別林的故土,是侯麥的地盤,更是文藝片的溫柔鄉…”
言語至此,安東尼目光微挪。
當他發現,坐在前列的侯麥腦袋偏移,似乎是在和江火討論著什么時。
臉上的笑容,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