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群妖
“我這里，你便來不得，少扯山尊的虎皮來唬人，你辦砸了山尊吩咐的差事，眼下正受罰呢吧？”那尖利的聲音自山中呼嘯，毫不客氣把風昂的話頂了回來：“你不走，就留在外面等著，陳道友從我這里離開后，你再帶他繼續游覽山海吧。”
風昂被對方頂撞，也不動怒，臉上笑容不減：“那也無妨，我就稍等片刻好了。”
說罷，他沖陳洛陽微笑點頭，本人則停在原地，身形懸于半空中。
陳洛陽心中暗自稱奇。
天鷲坐守祖地主場之利，風昂自然不容易占到便宜。
兩個大妖也未必樂意當著紅塵來客的面來一場山海內斗。
風昂在妖族中算得上心思深沉能屈能伸，天鷲不讓他進門，他多半不會當著陳洛陽的面當場發作，但要說就這么守在門外，那又未免太傷這大妖的尊嚴了。
消息傳開去，他在整個山海界里都要顏面無光，成為同境界大妖之間的笑柄。
要說能忍，風昂這未免忍過頭了，難道說他另有打算？
陳洛陽面上不動聲色，沒有摻乎到這兩個山海大妖之間恩怨里的意思，沖風昂點頭還禮后，向那高聳入云的孤峰行去。
穿過重重云煙，陳洛陽眼前出現一座龐大的宮殿，突兀的懸在孤峰半山腰，仿佛鷹巢。
有十幾頭巨大的天鷲從中飛出，迎到陳洛陽面前：“歡迎紅塵貴客，我族族主在內恭候。”
陳洛陽頷首，隨對方一起入內。
他視線掃了掃，出迎的天鷲都是相當于人族武圣的實力水平，彼此間有高有低，但強者不少。
初步看來，這一妖族的實力保底不會遜色于紅塵里一方武道圣地。
甚至可能猶有過之。
只是不曉得這等規模的族群，在山海界里有多少……
陳洛陽步入宮殿后，眉梢又不禁輕輕一挑。
他隱約感覺這里有人類存在。
大殿深處，一頭渾身上下呈現赤金色的巨鳥，正在等候。
同時，殿內可見一些人走動，像是侍從一樣。
陳洛陽目光一掃，果然都是真正的人類，并非妖族化成人形。
“由他們在一旁服侍，或許陳洛陽更適應。”此地主人開口說道。
聲音雖然仍像金鐵交擊一樣銳利刺耳，但語氣比方才同風昂談話時要平和許多。
看來這大妖平日里就同風昂關系不佳，甚至可能是仇敵…陳洛陽心道。
自己選“動”字天書選到天鷲一族，倒是無意間選了風昂的對頭，這次有點意思……
陳洛陽一邊思索間，一邊落座，看向此地主人：“道友如何稱呼？”
“我名焰錚。”對方答道。
陳洛陽直視天鷲一族族主：“道友可知，家師同山尊之間的約定，一書換一書，一人換一人，而此前風昂道友已經在我這里借閱過‘妖’字天書？”
焰錚就算跟風昂沒仇，也肯定看風昂不爽。
陳洛陽選“動”字天書而非風昂本人持有的“空”字天書，如今等于讓天鷲一族幫風昂付出借閱“妖”字天書的代價，而天鷲一族卻沒有收獲。
雖說山海界的天書本質上都歸妖尊所有，各族只是代管，但風昂卻已經實實在在先得了好處，陳洛陽則可以在焰錚這里無償借閱“動”字天書。
“山尊已有吩咐，我當然知情。”焰錚語氣依舊平靜：“不過，就我所知，這樣的交換，雖然限于一書換一書，但不止限于一人，對嗎？”
陳洛陽頷首：“不錯。”
焰錚便說道：“陳道友那一頁天書，我也很有興趣，想請陳道友行個方便，陳道友既然選了我手上的‘動’字天書，我隨時歡迎陳洛陽從紅塵界再選人過來借閱。”
他張開嘴，一個光團浮現，光團中隱約可見一紙文書，上面寫著一個“動”字。
“我族如果能有更多兒郎得以借閱陳道友那一頁天書，紅塵自然也能過來相應人數。”焰錚言道：“最后肯定是我們少一次，不過既然是山尊的安排，那就便宜風昂那廝好了。”
陳洛陽看了“動”字天書一眼，忽的微微一笑：“說來，我這里可能有兩頁天書，道友會感興趣。”
他頭頂浮現一個光團，卻不是讓山海群妖惦記的“妖”字天書，而是得自燕然山的“靜”字天書。
天鷲焰錚見狀，瞳孔微微收縮。
風昂在紅塵界待過一段時間，對“靜”字天書有所耳聞，焰錚卻是初見。
不需仔細參詳，只是遠觀，他已經預感到，這頁天書對其修行大有裨益。
“動”“靜”兩書在大殿內遙遙相對，仿佛有無形的風云在彼此間交織，互通有無，已然形成無比玄妙的意境。
焰錚目光一閃，發出低鳴，叫殿內侍從盡數退下。
殿內只剩一人一妖，焰錚沉默看著陳洛陽。
陳洛陽頭頂則又浮現另一個光團，邪異的“妖”字天書光輝流轉，同樣吸引大妖的視線。
“一書換一書，是山尊的安排。”
良久之后，焰錚收回視線，徐徐說道。
山海界的天書，全是山尊所有，便是焰錚、風昂這等相當于人族武尊的大妖，都不能完全自己拿主意。
“不論家師還是山尊，在意的都是規矩與公平。”陳洛陽淡然道：“山尊應該不介意你我賭斗吧？”
大妖傲慢好斗，妖尊尤甚。
哪怕現在因為某些事情不得不有所收斂，不跟紅塵起沖突，但骨子里是不變的。
陳洛陽敢打賭，妖尊可能授意暗示，至不濟是默許山海群妖摸一摸他陳某人的底，大家各憑本事，輸贏自負，不說贏走“妖”字天書，也多贏幾個無償閱覽“妖”字天書的機會。
對于妖尊來說，天書可能都在其次了，但山海界要贏一口氣。
不過，眼前的天鷲肯定不會跟陳洛陽提出賭斗。
既然陳洛陽選了他的“動”字天書作為交換，那他就等于無形中掌握了山海界這邊誰能去換取借閱“妖”字天書的資格，至少是山尊之下最有話語權的存在。
就像對面的陳洛陽掌握“妖”字天書，那他就可以決定紅塵借閱“動”字天書之人的名額。
天鷲一族掌握這一便利，在山海界中大可以跟許多人做交易，而不僅僅局限于自家族人，這方面帶來的收獲難以估量，白白便宜風昂一次也就無所謂了。
焰錚自然也就無心節外生枝同陳洛陽賭斗，只要安安穩穩達成這筆交易就好。
但現在陳洛陽忽然亮出的“靜”字天書，卻出乎他預料，讓他微微亂了方寸。
直覺上，“靜”字天書對他的益處，絕不在“妖”字天書之下。
這大妖沉思片刻后，眼中目光恢復平靜，最終搖頭：“我無意同道友賭斗，咱們就依約交換即可。”
“除了‘妖’字外，‘靜’字借道友一觀也無不可。”陳洛陽這時說道：“這頁天書屬我個人所有，不涉及家師同山尊的約定，想來山尊并不禁止你我私下交流法門。”
焰錚眼中未見喜色，反而更加慎重：“陳道友你又想得到什么？”
“道友的一個承諾。”陳洛陽手指輕輕敲擊座椅扶手：“將來幫我一個忙，同山海界無關，道友盡可放心。”
大妖再次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他重新開口：“好。”
“晚些時候，我會帶紅塵那邊的人來再次借閱道友這里的‘動’字天書，今日，則不妨先將‘妖’字天書借道友，至于‘靜’字，道友稍安勿躁，且耐心等著時日。”陳洛陽收了“靜”字天書收起，而“妖”字天書則飄向焰錚。
焰錚沉默著，將“動”字天書也送到陳洛陽面前。
一人一妖各自揣摩面前的天書。
但不過片刻功夫后，陳洛陽與焰錚就都微微皺眉。
山外除了當真等在那里的風昂外，又多了強大的氣息。
另有武尊境界的大妖來到天鷲一族祖地。
陳洛陽同焰錚倒不意外。
這應該就是抱著跟陳洛陽賭斗心思，試圖借此閱覽“妖”字天書的大妖來了。
包括焰錚在內，大家本都是在家里靜候陳洛陽六選一，而在最終結果出來后，仍對“妖”字天書抱有心思的大妖就該上門了，如果陳洛陽選的不是“動”字天書，焰錚恐怕現在也可能找去別家。
山外，半邊天空在這一刻隱隱化為冰藍色。
天空似被凍封，而在堅冰中，卻有巨大的黑影游弋。
一條巨蛇。
一條散發滔天兇威，不讓真龍的漆黑巨蛇。
凜蛇……陳洛陽心中了然，這便是山海界中有數強盛的又一大妖族。
“聽聞有紅塵來客，特來拜訪。”寒冰中傳出人聲，似是女子。
山中大殿內焰錚說道：“玄英嗎？請進，客人在，我不親自招呼你了。”
天空中冰層破裂，龐大的凜蛇身形縮小一些，進入天鷲祖地。
一旁的風昂笑笑，也一并動身，但卻遭到區別針對，被祖地之力所阻。
不過，凜蛇之外，一旁有另一股強盛妖氣毫無征兆間突然出現，同風昂聯手，要將天鷲一族祖地禁制擠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