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士沒有見過韓莓。
但他有所耳聞,此女好穿紅衣,同時經常惹是生非。
放在別的時候,那華服男子所言,他未必直接就信了。
可是在當前這個環境下,聯想到韓莓的種種離奇之處,有些先入為主的年輕道人便信了大半。
他心頭微微火熱起來。
心中方才有些偏移的天平,再次變化,倒向另外一邊。
如果,如果這韓莓便是神秘人所造就,那神秘人的手段,絕對非同凡響。
假如自己能從他這里得到足夠多的好處,那么很容易就可以在自家青牛觀中更進一步脫穎而出。
公正的說,師門長輩對他不錯。
他本就是倍受重視的宗門嫡傳。
師門長輩對他悉心教導,也沒有刁難保留,跟其他大多數人都是一碗水端平。
但問題就出在這個一碗水端平上。
他想要更多。
他想要像最頂尖的那幾人一樣,享受最優的待遇。
那幾人能有比大部分人強的待遇,也確實是因為他們最為出色。
大家都是天才,而他們是天才中的天才。
可是這樣一來,強者越強。
年輕道士自問修行已經算刻苦,但天份上終究比最頂尖的那幾人差了一籌。
待遇再略有遜色,如何能趕上那些人?
唯有希望在師門外,能另有機緣,先天不足后天補。
但說來簡單,小幸運沒用,大機緣哪是那么容易就落到自己頭上?
眼下,或許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不冒風險,如何能出人頭地?
他不想將來只做一個觀中長老或者道門耆宿便罷。
他想要成為觀主那樣領袖群倫的存在!
一念至此,年輕道士心中的天平再次出現偏移。
不過,這次是偏向另外一邊。
心里剛剛經歷激烈交戰,但他面上不動聲色,開始重新盤算,怎樣才能盜出太清妙玉。
他心里仍然有所遲疑,不過遲疑的內容已經變了。
青牛觀,始終還是他的立身根本。
太清妙玉意義大于實際,遺失一枚于青牛觀沒有大礙。
但萬一下一個任務,會實際損及青牛觀,自己該怎么辦?
年輕道士內心盤算個不停。
黑暗的虛空里,則響起那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老夫不介意你們私下解決個人恩怨。”
陳洛陽自己扮做的華服男子,連忙說道:“是晚輩的錯,在前輩面前失禮,還請前輩見諒。”
韓莓則盯著他,暗自冷哼一聲,心里不停回憶這廝究竟是誰。
“散了吧。”低沉威嚴的聲音說道。
燕明空、韓莓和那年輕道士,眼前都是一花,只覺天旋地轉。
等眼前景象恢復正常后,大家再次各自身處先前所在。
年輕道士深呼吸幾下后,,平復心境,正式動身返回青牛山。
陳洛陽的意識,仍然停留在“左眼”中。
那個由他扮演的華服男子,自然也消失不見。
嘖嘖,可惜,這樣多分一次神魂念頭的負擔太大,負責自己可以一次多裝幾個人。
到時候燕明空她們就可以體會一下什么叫做群里全是我小號了。
陳洛陽一邊自我吐槽,一邊心神念頭從黑色的鏡子里退出。
他看了看手邊被壓成一團的百丈天絨石錦,心中沉吟。
說來也巧,這寶貝正是韓莓從南楚皇朝那里劫來的。
對方突然囤積這種寶貝,說不定就是用來對付他陳洛陽的。
在得知他通曉“玄冥”后,南楚一方的輝煌譜神功,肯定不敢再像當初程虎元那樣施展,用來破解他的“祝融”還有神魔不滅身。
屆時就要硬碰硬了。
光明煌雖然不懼“祝融”,但也沒法正面壓倒祝融,壓倒神魔不滅身。
這種情況下,這天絨石錦就可以發揮作用了。
被韓莓劫走,不知道會不會讓南楚聯想到他陳洛陽頭上來。
時間點上,多少有些巧合。
陳洛陽輕輕搖頭,不再擔心,這本來也不是他用來對付南楚皇朝的東西,就算用,也肯定是在確保能殺死對方,且沒有目擊者的情況下。
將天絨石錦收好,陳洛陽重新凝聚后土相。
借助這一式“后土”的拳意,他逆向揣摩被收藏在黑壺里的那道神秘符詔。
幾天后,漸漸有了新收獲的陳洛陽,站起身來,推門走出靜室。
金剛立馬迎上來。
老壽如今已經正式外放,成為古神教統御神州浩土的外舵護法之一,獨鎮一方。
在陳洛陽的安排中,金剛很快也會外放。
大肆擴張的情況下,需要戒驕戒躁防膨脹,但有功則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教主?”金剛恭聲問道。
陳洛陽雙手背負身后走出大殿:“我去一趟東海,炎龍送我去即可。”
金剛連忙應了一聲,去喚那條炎龍。
陳洛陽上了炎龍頭頂后,這條真龍發出長吟,鱗片開闔間,火紅祥云簇擁,托起它和陳洛陽一起飛出洛陽城,直赴東海。
眼下神州浩土四方,北方和西方不穩定的虛空門戶,都已經被暫時封閉。
南方那邊虛空門戶在紅塵界的一端,則坐落在紅塵古神教總教的地面上。
當前局面下,紅塵總教還沒可能借道給外人。
就算他們肯借,紅塵里一向跟古神教交惡的小西天、南楚皇朝心里也要犯嘀咕。
目前來說,對方要下來,就是東邊這座門戶。
按照自己手頭掌握的信息,這座門戶在紅塵那邊的位置,更靠近血河所在,同天河遙遙相對。
對方這次要下來的高手,恐怕不會少。
只是不確定,到時候是一擁而上,還是車輪戰?
如果是車輪戰,則正中陳洛陽下懷。
那頁“生”字天書幫助下,耐力現在是他的強項。
但如果對方一群人一擁而上,那就要看具體陣容了。
對手數量龐大,個體實力還強的情況下,陳大教主現在也必須留神。
質量差距不夠大的前提下,數量很有意義。
極端一點的話,堆不死他陳洛陽,暫時拖住他,其他人便可能毀了這神州浩土。
這種事,小西天、天河的人可能干不出來,但血河、苦海的人肯定不介意。
另一方面,既然先天宮跟南楚皇朝關系不錯,那南楚皇朝必然會去借寶,并且有很大可能借到。
到時候就是南楚皇族嫡傳第十五境的高手下紅塵,短時間全力爆發之下的力量,將超過一般意義上武帝的極限。
先天宮有辦法,其他地方就也可能有辦法。
數量少沒關系。
本身也不需要太多,就很可能夠陳大教主喝一壺。
面對這樣的對手,自己第十四境的神魔不滅身,沒有十足把握能抗住。
陳洛陽現在已經站在第十五境的大門前。
可是以他一身所學,踏足第十五境,必然面臨那些紅塵圣地嫡傳一樣的尷尬。
神州浩土可能無法再承載他…
陳洛陽立于炎龍頭頂,飛行在碧波萬里的大海上,暗自深呼吸一下。
如果接下來的試驗能成功,那自己當可以給這些對頭們一個驚喜。
希望他們喜歡。
到了深海遠洋上,陳洛陽遠遠望去,就見天邊仿佛有暗紅色的光芒閃動。
那里的虛空,似乎存在一道縫隙,自縫隙里有暗紅血光若隱若現。
相較于其他地方的虛空門戶,這里的空間界域縫隙,明顯撕裂的更大。
距離虛空門戶遠一些的地方,有幾座人工填出來的島嶼。
那是古神教中人的手筆。
島嶼上,布置有專人輪班,一刻不停,監視那虛空門戶的動向。
雖然預警的速度未必有武帝強者快,但應有的監視必須要有,以便陳洛陽等高層可以了解最原初最真實的消息。
不過此刻,陳洛陽說道:“人先都散了吧,扯到第二條界線后去。”
他聲音在海面上不停回蕩。
島上的古神教教眾紛紛應諾:“謹遵教主諭令。”
陳洛陽揮揮手,那炎龍便即降下,火紅祥云將眾人一起載上,然后朝遠方大陸方向退去,只剩陳洛陽一人留在原地,足踏半空。
他在空中,徐徐抬手,五指合攏,握成拳,然后向前打出。
隨著陳洛陽出拳的動作,這片海域,天地間仿佛整體變暗。
寂靜幽暗,沉雄厚重的力量感,充斥四方。
一尊于幽暗中模糊朦朧,但恍若大地之母,幽冥之主的神祇,出現在半空里。
正是后土相。
陳洛陽深吸一口氣,身形邁步向前,同這尊后土相完全合一。
在后土相內,陳洛陽集中心神,溝通腦海里的黑壺,溝通黑壺內的那枚神秘符詔。
跟“生”字天書一樣,神秘符詔眼下處于黑壺內部,無法取出。
不過陳洛陽嘗試以自身武道意志,不斷溝通神秘符詔。
他嘗試將對方的力量氣息,僅有后土相引出來,由虛幻變作現實,影響眼前真實的世界。
漸漸地,在后土相身體表面,多了一層昏暗厚重的光暈。
然后這光暈開始漸漸向四周擴張,仿佛侵吞眼前的海洋和天空。
昏暗黑黃的光暈覆蓋下,海洋像是消失,變作黑暗的土地。
上方天空竟然也消失,光線全都不見,為泥土所覆蓋。
陳洛陽所處的地方,像是突然變成一方獨立的地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