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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難過,情何不言

  白亭歌與米嬅的婚期終于定在了下個月的十二號,據說,這是沈荼蘼花重金請大師給算出來,天時地利人和的黃道吉日。白家老宅將在山莊舉辦草坪婚禮及婚宴,聲勢之浩大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當然,這是沈荼蘼的主意。花玉人這個眼中釘被白一塵拔掉了,她暗自欣喜。她又成了老宅說一不二的女主人,自然得趁機好好耀武揚威一番。但她對董咚咚可客氣多了,甚至不由自主的,會帶著幾分諂媚的奉承。米嬅的日子,倒也因此好過了許多。

  至于白亭頌,傷勢未愈,就被白熙湖發配到南非的采礦項目了。他雖然已不記得,那日在小橋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但自己被花玉人誘惑,與其私下鬼混的事情,多少心虛懊惱。

  所以,對于父親的專橫決斷,他不敢反抗。白家大公子,打了四十多種防疫針,帶了幾十個行李箱,垂頭喪氣的去非洲看大象和獅群了。

  花玉人的不告而別,白熙湖也有幾分不適。似乎,老樹逢春的活力,也被那妖嬈的女人,一塊兒打包帶走的干凈。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并且開始失眠和多夢。即便沈荼蘼專門請了藥圣葉老先生,親自為他診脈調理,但白熙湖的精神頭兒,卻一日不似一日。

  老宅里一直也不太平,走水了幾次,后花園還出現了莫名其妙死掉的小動物。沒過多久,下人們之間開始傳出,老宅鬧鬼的傳聞。據說,每每陰雨的夜半時分,會有一對年輕的男女,手拉手的走在開滿黃玫瑰的白石小路上。他們甜蜜的說著話,背影又俊秀又優美,只是他們好像都赤著腳,走過白石子鋪過的路面,留下了一串模糊不清的血腳印。

  連老管家都巧遇了一回,被嚇病了一直臥床不起。于是風言風語又傳來。都說那是當年的大少爺白翦風和大少奶奶那漁的鬼魂,他們回來了。因為當初意外身故,算橫死的人,或許對世間多有留戀,所以才會趁著陰雨季節,回來見見故人。

  白熙湖最終也聽說了這些謠言,他氣得暴跳如雷,把拐杖上的龍頭都被摔斷了。沈荼蘼也受了驚嚇,她偷偷找來了法師,悄悄做了法事,但似乎并沒有什么用處。一時間,老宅里人心惶惶,都盼著早點兒辦了二少爺的婚事,用來沖沖晦氣。

  董咚咚當然對鬧鬼的事情,根本不以為然。她以為,這大概是白一塵想出的餿主意,想要從老宅找到當初父母發生意外的蛛絲馬跡。但白一塵否認了,他比她更好奇,老宅里作妖的到底是誰?連扮鬼嚇人這種無聊的主意都能出手,讓他這樣的高智商生物實在嗤之以鼻。

  不過,大魔王最喜歡順水推舟,順藤摸瓜以及順風吹火這類,自己省心省力的權謀。借著老宅鬧鬼,他終于有了理由,好好私下徹查暗道與密室的蹤跡。他心思縝密,調查的事情一直親力親為,絕不再讓董咚咚插手,以防不測。

  董咚咚便一直在忙創意民宿的初期籌備,剩下的時間還得陪著米嬅去婚紗店,試衣和試妝。日子也算忙碌和充實。

  這天下午,她破天荒的接到了葉晴朗的電話。自從那天,在莫干山上分手后,他們一直沒有再見面。連離婚的手續,都是各自的律師對接辦理。今天葉晴朗迫不得已打電話,也事出有因,因為葉母,要和他一起來見董咚咚。

  原來,葉晴朗本已安排好葉家人舉家前往海島度假。但葉爺爺一直沒見到董咚咚,遲遲不愿動身。他無奈之下,只得和母親鄭若玫和盤托出,兩人已經離婚的事實。鄭若玫再也坐不住了,第一時間就要來找董咚咚。

  葉晴朗與董咚咚約在了公司樓下的轉角咖啡廳。很久之前,他每天接她下班,都會在這家店里等,因為這里的檸檬薄荷蘇打水最好喝。

  鄭若玫憂心忡忡的走進咖啡廳,身后一步之遙跟著沉默不語的葉晴朗。因為還在上班時間,這家本來就冷清的店只有零零落落的客人,董咚咚又選了一個偏僻而安靜的角落。

  她為自己點了美式咖啡,也點好了給鄭若玫的蜂蜜柚子茶,還有給葉晴朗的蘇打水,雙倍的薄荷葉和雙倍的冰塊。

  鄭若玫一看見董咚咚,便疾步奔了過來。董咚咚趕忙起身,她有些尷尬,但還是習慣的輕輕叫了一聲媽。

  她話音未落,已經被鄭若玫抱在了懷中。

  “你們這兩個孩子啊,到底怎么了?怎么就鬧成了這樣,還一直瞞著我。咚咚,你跟媽媽說,是不是晴朗這個混小子,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他有什么錯,媽媽收拾他,給你出氣。你們,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分開?”鄭若玫一邊拍著董咚咚的后背,一邊急切道。

  因為著急,她按耐不住氣喘吁吁,眼角已經泛著閃亮的淚花。

  “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對不起,媽媽…我…”董咚咚被鄭若玫緊緊摟住,幾乎喘不過氣來。但這個久違的,帶著香氣的溫暖懷抱,也讓她喉嚨哽咽,心間酸楚,難以接言。

  “怎么可能是你的錯。咚咚,你不知道咱們葉家有多喜歡你這個孫媳婦,爺爺,奶奶…姑姑,姑父…姐姐…還有我和你爸爸。我們喜歡你都超過這個混小子。你知道,爺爺寧肯沒有這個孫子,也不能不要你這個孫媳婦啊。爺爺天天念叨著想你,見不到你他哪兒又不想去。如果他老人家知道…怎么受得了。”鄭若玫激動的說著。

  “坐下說吧。”葉晴朗輕輕拍拍鄭若玫的肩膀,故作輕松:“你快勒死她了。”

  “你給我滾遠點兒。到現在還想瞞著爺爺,瞞著家里人是吧?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想活活氣死我嗎?葉晴朗,你到底做了什么對不起咚咚的事,你給我馬上認錯。咚咚如果不原諒你,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鄭若玫恨鐵不成鋼的,狠狠在葉晴朗肩上拍了幾下。

  董咚咚故作輕松的拉住了她,又扶著她做到了軟沙發里,為她斟了一杯熱的柚子茶。

  “媽,別著急。先喝點兒柚子茶…”董咚咚不自然的,躲過了鄭若玫的凝視。

  “咚咚,能不能看在媽媽的面子上,再給這混小子一次機會?我知道,都怪他一直忙自己的事情,忽略了你。你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改的。你跟媽媽回家去見爺爺,晴朗最聽爺爺的話。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海島住段時間,好不好?”鄭若玫緊張的拉住了董咚咚手腕,生怕下一秒面前的人就飛走了。

  “我們已經離婚了,手續都辦好了。”董咚咚低垂下眼眸,艱澀笑道:“真不是葉晴朗一個人的問題。我們性格不合,不適合在一起。我們算和平分手,沒有鬧過。”

  “不行,不行!爺爺肯定不會答應的。你們兩個孩子,太胡鬧了。去復婚,馬上去復婚。你們想把爺爺氣出個好歹來嗎?”鄭若玫心慌的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葉晴朗的手腕。她想憑借著自己的力量,要將董咚咚和葉晴朗的手,重新握在一起。

  葉晴朗的神情又尷尬,又隱忍。他微微蹙眉,終于掙脫了母親的拉扯,低低道:“媽,別鬧了。我和咚咚不可能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這個混小子,這么好的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還不知道珍惜。你…不是我鄭若玫的兒子,滾一邊去。”鄭若玫噙著淚,狠狠指著葉晴朗。

  “媽…伯母。我已經訂婚了,年底就會舉辦婚禮。晴朗,他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了。”董咚咚終于硬著心腸,淡淡道。

  那一聲伯母,讓鄭若玫的心痛得不行,她深深嘆了口氣,知道僅憑自己之力,已經無法回天。

  她躬著身,流著淚,搖著頭:“你們兩個孩子啊,真是作。非要彼此犟勁,弄到勞燕分飛是吧?你們就不能讓我們省心。教出你這樣的兒子,你讓我和你爸爸,怎么去面對親家。還有…爺爺那邊…你們讓我怎么去說?”

  “那就先別說了。你們先聽我的安排,去海島住一段時間,等我從M國出差回來再說。我自己解釋。”葉晴朗面無表情,緩緩道。

  “這樣吧,我一會給爺爺打個電話。就說我工作忙,不能去送你們到機場了。好不好?”董咚咚按捺著心中的五味雜陳,盡量淺笑著。

  鄭若玫依舊低著頭,想著心事,久久不肯說話。突如其來的打擊實在太大,她一時難以接受。

  葉晴朗沉吟了片刻,他從手挎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

  “咚咚,你出來下,我有東西給你。”他淺淺一笑。

  董咚咚松開鄭若玫,又把裝著奶油泡芙的碟子推到她面前,溫聲道:“您先吃點兒東西,喝些柚子茶。我們出去一下。”

  鄭若玫沒有答應,似乎還沉浸在無奈的思想斗爭中。董咚咚和葉晴朗對視一眼,兩個人默默走到外面的窗戶旁。

  他們望著窗外種在輪胎里的淡紫色薰衣草,都垂著頭,心事重重。

  他們同時向對方伸出手,他手里是文件夾,她手里是一枚銀色的鑰匙鎖。

  “這是什么?”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問對方。

  “這是房子和車的過戶證明。還有一張銀行卡,我放了些錢,你留著用。”葉晴朗淡淡道。

  “都說了,我不用。”董咚咚固執的拒絕:“你的鑰匙扣,被我撿到了,還給你。”

  他劍眉一揚,堅持把文件夾塞進她手里,卻沒有接過那枚鑰匙扣。

  “不是我的,你拿回去吧。”他斬釘截鐵,遂而又軟了語氣:“卡…你先收下。我要去M國一段時間…萬一,我是說萬一…爺爺他們從海島度假回來,我沒回來。你幫我給他們買些禮物,快到中秋節了。算你最后一次幫我,好嗎?謝謝…”

  “你要去M國,做什么?”她蹙眉問道,她攥緊了文件夾,也攥緊了另一只手里的鑰匙扣。

  “談生意。”他扭了頭,望著更遠處的車水馬龍,似乎有些出神:“照顧好自己,咚咚鏘。”

  “葉晴朗,你到底瞞著我做了什么?”她的聲音徒然提高了幾分。

  “沒什么…”他故作輕松的聳聳肩,淺笑著凝視著她:“等我回來,再告訴你。”

  “你…”她唇角顫抖了幾下,苦澀道:“還會回來嗎?”

  “會!”他終于咧嘴笑了,狹長的大內雙眨了眨,滿目溫熙與清澈:“我是出差,又不是跑路。”

  “葉晴朗,就算不為了我,為了你的家人,請你遠離陸家的生意,好不好?”她負氣道:“賺錢,沒有陪伴家人更重要的。”

  “好,等我回來,我會處理這件事。”他認真的盯著她,忽然擁抱了一下她,但很迅速的就松開了手臂。

  “你走吧。剩下的我跟媽說,我會送她回家。你要好好的…咚咚鏘。”他一邊說,一邊轉身就走。

  他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手,披著陽光的背影,也漸漸消失。

  董咚咚咬了咬牙,她選擇背道而馳。她走得又快又急,簡直就像逃走一般的速度。

  她跑出咖啡廳的門口,狠狠被絆了一跤,她摔倒在地上。文件夾都被扯開了,文件證明與銀行卡撒了一地。她一樣一樣的撿著,便發現了夾在紙頁中,用紅線纏在一起的兩瓣干花。是兩朵被風干的合歡花…還有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她的心,終于裂開般的滯痛起來。她驀然回頭,卻再也沒看到那挺拔而熟悉的身影。

  她拿著花瓣的手,卻一直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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