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咚咚好像做了個夢,卻沒有具體的夢境,只有滿目可及的黑暗與壓抑,以及喘不上氣來的窒息與無力感。
然后,她終于看見一米光亮,有個小小的聲音,縈繞耳邊,滔滔不絕:“咚咚鏘…咚咚鏘…”
她皺著眉,努力搖搖頭,掙扎道:“好煩…”
忽然之間,她猛的張開了雙眸,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溺水之后的她,終于從昏迷中醒來。
觸目可及的,有一張熟悉的臉。葉晴朗長長的劍眉,高聳的鼻梁,還有遂黑狹長的大內雙,他眼神焦灼,布滿了血絲。
更赫然的,是他額頭上,有個小孩嘴巴般的傷口,雖然已經不流血了,卻被湖水泡得更猙獰恐怖。
“你醒了…終于醒了…嚇死我了。”他倒吸一口冷氣,再也支撐不住的靠坐在大石頭上。
董咚咚的視線開始越來越清晰。她們得救了,應該身在一個湖心島上,地方不大卻長滿了高大的綠樹與雜草。
雨已經小多了,只不過毛毛細雨,天依舊有些陰沉。
葉晴朗與董咚咚,肩并肩半靠在一棵老樹的樹干上。
抬眼望去,她看見自己頭頂上,有著巨大幽綠的樹冠,像一把寬厚的大傘,遮風擋雨。茂密的樹葉中,綻放著一朵朵粉紅色的扇形絨花。那些小小而可愛的花兒,有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合歡?”她艱難囁喏著,凝視著滿樹繁花,不可思議喃喃:“我們…在湖心島?”
“嗯,不幸中的萬幸,我們還活著。但萬幸中的不幸,我們的手機都沒法用了,只能在島上傻等救援。”葉晴朗哼了一聲,疲憊至極:“你沒事吧?還…認識我是誰吧!”
“你…沒對我做什么心臟復蘇吧?”她尷尬的笑著。
“秘密!”他斜了她一眼,撇撇嘴角:“我一個人可救不了你。還好…有露娜幫忙。她去找干樹枝了…我們得生火。”
她赫然發現,他傷口的嚴重,便僵硬的爬起來,躬下身體,皺著眉查看他額頭上的傷口,因為痛他情不自禁躲著。
“怎么這么嚴重,別動。”她被傷口驚住,環視左右。
她手腳麻利尋找到幾枚野草,那草貼著地面生長,有著紫紅色的根莖,并且十分細長,葉子雖小,卻密密麻麻的。
她皺著眉,忍著苦澀,把藥草嚼碎了,輕輕敷在他額頭傷口上,又撕下自己白t恤的衣襟,小心翼翼的為他包扎好。
“什么鬼玩意,這么痛!”他倒吸冷氣,齜牙咧嘴,表情豐富。
“應該是血見愁,也叫地錦草,聽說它不僅能止血,還能抑制細菌滋長!”她精疲力竭般倒坐在他身邊,喃喃自語。
“應該?聽說,幾個意思!我是白耗子?”他咽了咽口水。
“長得很像啊。我在藥草大全上見過它的圖片,感覺很像。書上說,這種藥草可以用來治療子宮出血和蛇咬傷!”她無力梳理著凌亂的頭發:“有,總比沒有強吧…”
“子宮出血?還有…蛇咬傷…好吧。”他認命的又倒在樹干上。
“謝謝…朗爺,你又救了我一次。”她唇角上揚,微笑的弧度好看。
“我看,連利息都夠以身相許了吧!”他哼了一聲,調侃:“讓你別跟著來,你非要來!讓你坐好別動,你非要弄出個大動靜。小爺的半條命,都被你嚇沒了!我這么帥的臉,若因此破相,你得對我負責啊!說點兒好聽的,讓小爺開心開心!”
“拜托,差點兒去見龍王爺的可是我,溺水死翹翹的感覺特別難受。需要安慰的人也該是我吧。再說,又不是你一個人救了我,我還要謝謝你的前女友,不殺之恩!反正,我再也不要學游泳了!”董咚咚疲憊的閉上眼眸,靠在葉晴朗的肩頭:“好累,我要睡一會兒…頭暈…”
“睡吧,我守著你…”葉晴朗把自己的肩膀離她更近一些,讓她靠著更舒服。那精疲力竭的女孩,頃刻間就陷入了深睡。
聽著她均勻的呼吸,他情不自禁喃喃道:“咚咚鏘,我會一輩子守護你,再也不會讓你陷入任何危險…”
“葉晴朗,你也不用故意當著我的面,秀恩愛吧?”一個充滿了怨氣和牢騷的女聲,在他們身后響起。
葉晴朗微微扭頭,看著一身濕漉漉的露娜,抱著一小捆干燥的柴火,怒氣沖沖道。
“要不是看在你腦袋撞傷了,我才不會又去給你們找干凈的水源,又去拾柴火。你還真當我天生就是奴才命?”露娜把柴火扔到樹下,氣鼓鼓道。
“謝謝你,露娜。我一個人…根本救不起來她。”葉晴朗低聲道,帶著幾分哂笑:“不過,咱們說話輕點兒,她剛睡著…可能應激反應過大,她發燒了…”
“你…我真恨不得,再給你腦袋一下子。”露娜恨鐵不成鋼道。
董咚咚昏昏沉沉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干燥的稻草堆上,身上蓋著厚重的樹葉。露娜坐在她身邊,用被雨水濡濕的布條子,不停的擦拭著她手心,額頭和胳膊。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露娜不自然的扔掉手中的布條,哼了一聲:“命還真大啊,董小姐。”
“謝謝,露娜…”董咚咚輕飄飄,卻很真誠。
“謝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救的你,我才不想救你呢…只不過我們惹不起白一塵這個大魔王,你要死在這兒,估計我們都得給你陪葬。”露娜瞇著狐貍眼,不客氣道。
“你水性那么好,朗爺又受了傷,如果沒有你幫忙,他恐怕會自顧不暇吧。”董咚咚支撐起身體,走到整理柴火的露娜身邊,復而蹲下。
“骨子里,你倒也真誠。不然當初,葉晴朗也不會喜歡上你吧。”董咚咚伸手幫忙整理柴枝,卻被后者攔住。
“你好好躺著吧,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心疼你。你也少來討好我,反正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我們永遠做不成朋友。如果不為了葉晴朗,我不會救你。”露娜猶自惡狠狠道,遂而又泄了氣般。
“我沒想到,他這么在乎你。看來…他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我清楚得很。”她不甘心的囁喏著:“你掉進湖水里,他滿頭是血,自己都快死了,還要去救你。我攔著他…他跟我說,你死了,他也要陪你。董咚咚,你告訴我,白一塵能這么掏心掏肺的愛你嗎?”
董咚咚手中動作微滯,她想笑卻唇瓣無力,只能垂下頭去,喃喃道:“我們是好兄弟,朗爺最重義氣的。”
“你真一點兒沒動心嗎?董咚咚。如果你沒有勇氣離開白一塵,那就跟葉晴朗說清楚,不要讓他傻哈哈的守著你。除了傷害,你什么都給不了他!”露娜目光灼灼,盯住董咚咚。
董咚咚被對面女人的直接與犀利所洞穿,一時間,她無言以對。
“你醒了?咚咚鏘!”葉晴朗提著幾串銀色的大魚,從遠處走過來。
他的衣衫襤褸,腦袋上又包著布巾,看起來跟野人般并無太多區別。
露娜冷哼:“看吧,我們都在這里,他眼里只看見你。董咚咚,我警告你,不想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再接受他對你的好。”
她氣哼哼的扔下手中柴火,負氣走到一旁去。
董咚咚愣了幾秒鐘,繼續手中的動作。她拿著一根粗樹枝,在木塊上使勁的來回滑動著。
“你在干什么?”他走到她身邊,驚詫不已。
“當然鉆木取火。一會兒天就黑了。我們需要篝火,保持體溫,炙烤食物,還有設置求救信號。”她有些不自然的,低頭悶干著。
“姑娘,你不知道男人會隨身攜帶一種東西,叫打火機嗎?”他鼻尖聳動,不可思議道。
他從工裝褲兜里掏出一個銀色的zippo,瀟灑的點燃了柴火。
她咽了咽口水,想接過他手中的大魚,依舊不敢直視他黑眸:“那,那我烤魚吧。”
“美女,你打算用什么給它們開膛破肚?”他拎起手中的獵物,興趣盎然:“咬死它們?還是干脆用石頭砸成餅餅!”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她微微蹙眉,不客氣道。
他嘆息著,又從工裝褲口袋里取出一把瑞士軍刀,狹長黑眸中劃過一絲得意。
“暈血的孩子,還是等著吃烤魚吧。怎么樣,還發燒嗎?咚咚鏘。”葉晴朗走近一步,用干凈的手掌想摸摸董咚咚的額頭,但后者倉促退后。
“怎么了?”他遲疑著,有些不解:“不會腦袋都燒傻了吧?”
“葉晴朗,別對我這么好!我沒辦法還你人情的。”她任性嘟囔著。
“那就不用還。我對你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他不高興的微微蹙眉。
他停頓了幾秒鐘,又篤定而認真道:“你不用有壓力,咱們都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也與你無關。我也不在乎,你會不會喜歡上我,也不必你還人情為我做些什么。我喜歡你,就這么簡單…不需要任何回報,只是我喜歡…”
一陣微風吹過,粉紅色的合歡花,紛紛從枝頭滑落,落在面對面兩個人的頭頂上,肩膀上。輕輕的幽香,將兩個人裹得密密匝匝的,誰也逃不出去般。
董咚咚傻傻的望著葉晴朗,他的眼眸清澈而溫熙。他那么暖,幾乎讓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
他搶先一步,伸出頎長手指,輕輕捻起她肩上的落花,一朵一朵攢在手掌中,攢成了一小束花簇,然后又溫柔的別進她耳畔之后,嫵媚的花朵隱藏在濃發之中。
“合歡最趁你…你的香氣,令人過目不忘…”他淺笑著。
“病句。香氣,如何過目?”她囁喏著,心兒卻跳得亂七八糟的。
“入心,自然不忘。”他的眉目之間,劃過一絲淺淺的溫柔。
他又挺身上前一步,她不知所措,緊張的閉上眼睛。他卻從她身畔走過,肩頭的合歡花也落了下來,留下一縷抓不住的繾綣。
“給魚斬首這種事,我來做就好了。你只要快樂的玩耍,完美!”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歡快而明朗。
她淺淺的笑顏,一點點綻放開來。她取下耳畔的合歡花簇,放在鼻息間輕輕嗅聞著,有點兒甜糯,有點兒綿長。
或許,幸福的輪廓,應該就是充滿了人間煙火的嬋娟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