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刻,朱元反而完完全全鎮定下來了,心里最后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焦躁也散去了,坐在椅子里把玩了一會兒團扇,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定了面前的劉媽媽,目光里帶著幾分審視幾分深意“媽媽,你可知道你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若你所說當真,那鄒家就是一女許嫁二夫,饒是鄒家是封疆大吏,這事情傳出去,他們也是要受人唾罵的。”
劉媽媽就心里叫苦,左思右想之下,想起少爺在家里鬧死鬧活的,心一橫也就只好攤開來說了實話“回縣主的話,我們也不是瘋了,無緣無故難不成往自己頭上戴這樣不好聽的帽子?再說,我們侯府跟總督的交情是幾十年的了,當年老太爺在的時候,就在甘肅一道當官,祖輩的交情,我們若不是聽見了風聲,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去拿兩家的交情開玩笑不是?”
話既說到了這個份上,楊玉清便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問她“媽媽也知道這樣說,那就把話說的清楚些,現在我們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么意思。像你說的,沒人喜歡無緣無故帶上這么一頂不好聽的帽子,若真是有這樣的事,我們兩家彼此也好有個說法,不至于太丟臉面,你說是不是?”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劉媽媽嘆了一聲氣“不瞞縣主,我們夫人也是這樣意思,說起來,鄒總督的夫人還是我們夫人的娘家表姐,兩家定下親事,原本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因此我們家還特意把少爺送去了余杭讀書,為的就是兩家能夠彼此更加親近和睦些,可我們少爺今年回來,便嚷嚷著不要這門婚事了,這婚姻大事哪里是能說不要就不要的?我們家里都當是小孩子的話”
誰知道竟然不是,慶和伯府的少爺竟然打定了主意不肯娶親,瞞著父母親找了京營的差事,在京營里頭當了個小吏,家里這才覺得不對了,在逼問之下,他才說出緣故。
原來他在余杭,前些年還好,只要書院放假,便在姨母家里住著,姨母姨父也對他很是關照。
可是從去年起,姨父姨母便好似待他冷淡了下來,找了許多借口不讓他時常往總督府去。
他初時不以為意,直到在書院里,聽說鄒總督府上辦了定親宴,才覺得不對。
不管是家里人還是他自己都是知道的,鄒總督一共才六個女兒,其他五個都已經出嫁了,他們家怎么還能許配出一個女兒去?
他當即就覺得不對,他一個世族的少年子弟,遇上這種事也不知道該如何辦,只好去了姨母家。
姨母見了他也沒表現出什么異樣,直到他問起定親的人選,才說是自己的內侄女兒,從兄長家里接過來住,而后有人上門來提親,總督便當了媒人,允了這門親事。
他卻覺得不對。
直到回了京城,問了母親表舅家里的女孩兒們,才知道表舅家里的女孩兒們最大的都才十歲,一直都在陜北待著,根本沒有可能定親。
說起這些,劉媽媽臉上憤憤然“這太荒唐了,我們少爺一開始連提也不想提,后來我們夫人和老爺知道了,也都覺得是天方夜譚,并且立即去信問了鄒夫人,鄒夫人卻一口咬定沒有此事,只說是外頭人誤會了,跟付家定親的只是家中的親戚罷了”
朱元若有所思。
楊玉清卻完全想破了頭也不明白鄒家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雖然總督府的確是位高權重,可在這種兒女親事上,哪怕你們是皇帝的女兒是個公主呢,難道還能一女嫁二夫?
沒這個道理!
鄒家名門,總不至于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朱元最先開口“那你們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縣主,我們兩家既都跟這件事有關,那我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我們就是來跟縣主您要個準話,若是您去了浙江,能不能打聽清楚,您表兄定的到底是鄒總督的嫡親女兒,還是鄒家的親戚?”劉媽媽一鼓作氣的將來意說出來“鄒家來信,讓我們去鄒家老家接親,可是我們少爺和夫人都不想糊里糊涂的做了這門親事。”
楊玉清愕然。
在老家成親這件事倒是很正常的事兒,多少在京城當官的,都要讓女兒回老家再祖宅待嫁,這是常事。
可是鄒家還要嫁女兒?
從老家嫁?
他們的女兒不是被土匪擄走了嗎?
如果按照劉媽媽這么說的話,鄒家只剩下那一個女兒了,被擄走了,他們還從哪兒弄女兒來出嫁啊?!
他們難不成要成陰親?
怪不得慶和伯府這么著急上火了,碰上這么糊里糊涂的事兒,估計換做誰心里都全都是疙瘩的。
想到這里,楊玉清怔住找到了重點,堅定的道“不是啊,我們表少爺要娶的就是鄒總督家的姑娘,什么表姑娘?!什么親戚?!”
付莊的這門親事來的突然,在浙江的付家全家都被這喜事給砸懵了。
據付莊來京城時所說,他的妹妹母親經常出入總督府,因為付清得總督看重的緣故,女眷們也能得以進總督府走動請安。
既然時常進總督府,那他們要娶的人是誰,怎么會弄錯?
反倒是慶和伯府遠在京城。
朱元恍然一笑。
原來如此。
到了如今,她已經不惜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鄒家。
劉媽媽更是支起了頭,既震驚又有所預料的問“縣主,敢問這事兒當真么?!”
她心里也知道這事兒沒有人會拿來開玩笑的,當即便紅了臉,簡直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是少爺的奶娘,往后那就是跟少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少爺要是真是被鄒家給誆了,這門親事弄的不明不白的,那以后少爺還有什么名聲?他這個人又最要面子,以后如何過得了這個坎兒?!
鄒家未免也太缺德了!
她氣的渾身顫抖,一時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跪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