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閣老說出了這句話,就覺得不對,他開始顫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抬頭懇切的看著嘉平帝:“圣上,老臣對您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啊圣上!”
他跟著眼前的皇帝二十多年,眼睜睜的看著他從一個幼童變成如今叱咤風云擅于掌控人心的成熟帝王,對他的喜好更是了解的極為透徹。
因為幼年時便登基,而后又被太后攝政多年,這個皇帝對于權力的掌控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他最厭惡的便是手底下人的背叛。
在他眼里,他掌握著天底下所有人的命運,容不得一點背叛。
盛閣老害怕了。
嘉平帝頭一次沒有出言安撫他,他站了起來,冷冷的把手里的奏折扔在他面前,讓他:“你看看吧!”
盛閣老顫顫巍巍的撿起奏折來,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擊,跪在原地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這份奏章是青州知府蘇萬里上的,頭一句話就是臣青州知府蘇萬里上奏,文華殿大學士盛鐘秉性素奸,結黨營私,同地叛國,實乃社稷之蠹蟲、國家之惡賊......
殺氣撲面而來!
蘇萬里竟然敢這么大膽,上這樣的奏折!
關鍵是,內閣竟然會讓這封奏折到嘉平帝跟前!
內閣成員們遇上這種事都是有固定的程序的,通政司將奏折交給內閣,內閣要先票擬,也就是說,通政司讓這封奏折到了內閣......
趁著他這閉門思過的幾天時間,他們竟然敢這么做!
盛閣老心里突突的跳,從未有一刻這樣慌張過因為蘇萬里上的不是普通的奏折,這人是來玩命的,他奏折最后一句話茍臣有一言失實,甘愿伏誅!
死劾!
蘇萬里是不是瘋了!?
盛閣老心驚膽戰,他不知道嘉平帝將這封奏章交給自己看的目的,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只覺得口干舌燥,心里想著該如何辯解,卻只覺得越來越心慌意亂沒法兒解釋。
他該怎么解釋?
蘇萬里在奏章中將他跟常應派人去屠村的事兒全都抖摟了出來,而且還抓了個現形。
他驚恐的意識到,自己應當是上了當。
不然以他的人和常應的人的能力,根本不至于被人發現。
仔細想想,朱元如果真的知道向問天的身世,那就應當知道做這一切的人是盛家跟常應,那為什么她還敢帶著向問天明晃晃的出現在常應面前?她難道不怕常應把向問天給認出來?
而這一切唯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朱元本來就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她是故意的。
故意帶向問天出現在常應面前,就算是當時常應沒有發現向問天的不對,那么朱元也會用其他辦法提醒他想起來。
這一切還有幕后指使。
不然憑一個朱元,怎么做得到?!
是他輕敵了,是他太輕敵了。
朱元這是鈍刀子割肉,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看似每個做法都很可笑,像是小孩子的報復,可是其實她真正的殺招根本就在后頭。
嘉平帝冷笑了一聲,冷冷的將另一封奏折扔在他臉上:“念在你這些年素有功勞,先革職回家,等到三法司會審,查明案情,再加定奪!”
革職回家!
他在頂端站了這么多年,可是就因為一個瘋丫頭的一頓瘋鬧,竟然就連最后一點體面都沒有,被革職回家?!
收到消息的時候,平日里威風八面從不曾有過懼怕的常應也難得的怕了,他立在衛敏齋跟前,竟然頭一次抬起頭來,而是垂下了頭有些無力的說:“我是冤枉的!”
衛敏齋報以微笑,并不多說,只是火速讓手底下的錦衣衛圍了常應的私邸,而后讓人開始抄家。
沒有關押,直接就開始抄家?!
常應憤然疾走了幾步趕到衛敏齋面前,尖銳的聲音直沖門外:“你們以什么罪名抄我的家?!”
衛敏齋不為所動,仍舊不喜不怒站在他跟前,語氣平和:“結交內閣重臣,通敵賣國,草菅人命,廠公若是有什么疑惑,等進了詔獄,自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
進了詔獄以后還能活著出來?
常應有些接受不了,再也不能保持素日的鎮定和趾高氣揚,惱怒的要越過他闖出門去:“我要去見圣上!”
衛敏齋眼疾手快攔在他跟前寸步不讓,微微笑了笑:“廠公在圣上跟前服侍了這么多年,難道還不清楚圣上的脾氣嗎?圣上此時不想見你,還請廠公不要為難我們。”
常應冷笑幾句劈手便朝衛敏齋的命門攻去:“你算是什么東西?黃口小兒也敢跟我叫板?!”
衛敏齋靈活閃躲,飛快的拉住了常應的手腕往后一拖,順勢拆了這招便反攻他下盤,兩人很快纏斗在一起。
錦衣衛被東廠壓了這么多年,成天都要看一群死太監的臉色已經很是壓抑,好容易新上任的南鎮撫司指揮使衛敏齋上位,這情況才得到緩解,如今衛敏齋正面迎戰常應,一群錦衣衛都在周遭吶喊助威,一時之間聲勢浩蕩。
到底是年紀大了些,衛敏齋很快就占據了優勢,將常應死死地壓在了身下,招呼了幾個錦衣衛將常應帶了起來,冷然看著他勸解:“廠公若是還想要些體面,屬下建議廠公最好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掙扎,否則傳到圣上耳朵里,豈不是公然違抗圣命,您說是不是?”
常應面色冷冷的看著他,卻終于沒有再動,任由錦衣衛押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縱橫官場這么多年,如今卻淪落到這種地步,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衛敏齋鳴金收兵之時已經是三天之后,他們去的突然,常家許多財物來不及轉移,清點出來的白銀便有十三萬兩,其余金銀珠寶字畫古玩不計其數,實在是可以算得上貪得無厭。
他的動作快的很,迅速登記造冊,將這些賬本都馬不停蹄的送到了嘉平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