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下,古樹纏繞野花藤蘿,雖是深秋,樹木蔥定,山間的景色盎然。
只是此時并不是來山上賞風景的,軒轅罔極已經探查過地形,山中機關陷阱的布局已經一目了然,有神機門門主齊凜那樣的朋友,聿王又絕頂聰明,想要破解這些機關易如反掌。
一切已經交給了影衛,軒轅罔極則坐在帳篷里面看著禹州送來的緊急公文,向來均是他在哪兒公文就會送到哪里。
再有幾日就回禹州,命人無需將公文再送往京城,除了江南的消息外,禹州的幕僚皆可處理。
宴玖已經接到夜錚派人送來的密信,來到營帳外,不用通傳直接掀了門簾走了進來。
“王爺,夜護衛派人送來密信。”
“放在那里吧!”軒轅罔極不用拆開,也知道夜錚哪里已經準備好了,晚上突襲彤云寨。
軒轅罔極也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天黑之后他們就會急速前行,酉時以信號彈為令前后夾擊一舉殲滅山寨及李舷的黨羽。
見宴玖站在原地沒有動,想起了夜錚,兩人一向都是共同執行任務。
“夜錚他沒事,晚上就會與他會合。”
宴玖是來到山上才知道聿王是來剿滅山匪,她本身就是土匪出身,知道聿王的計劃。
“王爺,宴玖可否請求,若非可以不要趕盡殺絕。”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可以不參加。”
“宴玖知道王爺是為了救王妃,土匪也不一定是壞人。”
他趕盡殺絕也是要給李舷一個下馬威,敢動他的人就該預料到有什么樣的后果。
宴玖畢竟還是女子,和那個女人一樣,只會婦人之仁。
宴玖見聿王并沒有回心轉意,“當大護衛可是解散了土匪窩,宴玖才可以留在王爺身邊做護衛。”
軒轅罔極凝眸,他真正對付的人是李舷的人,“好,本王會下令絕不殺女人和孩子,只要他們投降,就放了他們,這座山寨一定要消失,總不能做一輩子的土匪。”
宴玖終于如愿,其實王爺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宴玖謝過王爺!”
夜幕四合,暮色漸漸暗了下來,雷豹帶人在山寨內巡查,見俞宗垣在房間內正在研究對敵方案,并未看出異樣,也便帶著人離開。
須臾,俞宗垣帶著人走出房間,故意沖著手下道:“為了預防有人突襲,跟著我下山去巡邏。”
“是!”
雷豹命獨狼等人帶著人前去后山巡邏,后山的天險也有異動,最擔心的就是前后夾擊那就麻煩了。
時刻注意著俞宗垣等人的動向,雷豹遠遠的看著一行人離開,官府的人是他們引來的,自然要有他們自己解決。
人質還在他們手中,這些人也不會玩出什么花樣,并不知道俞宗垣光明正大的在他們面前消失了。
雷豹回到議事廳,心里面總是有些不安,似乎哪里不對,寨子里面太安靜了,仿若山雨欲來之前的片刻寧靜,寧靜的讓人心悸。
還是信不過那些新羅人,帶著人前去山門巡邏,卻發現俞宗垣帶著人跑了。
即可調兵守住山門,雷豹帶著人匆匆趕往沐挽裳所在的房間,卻聽得夜空中傳來煙花綻放,不好是敵人攻寨子了。
沐挽裳在房間內一刻也不敢闔眼,經過雷天祈的事情,她現在心弦緊繃到了極處,她不相信任何人,她一刻也不想呆在這里,期盼著聿王的人能夠快些攻上山來。
聽到房間外傳來急促的鐘聲,那是預警的信號,猛然站起身來,“來了!是聿王的人來了。”
同樣沐挽裳也預示到了危險的降臨,不是她貪生怕死,她還有血海深仇未報,如果有一分生的機會,沒有人愿意選擇去死。
房間的門被人大力撞開,雷豹帶著人沖了進來,沐挽裳早已取了簪子別在頸間,“你們別過來!”
雷豹見著面前以死相逼的女子,若說白日里她這一招還是管用的,此時卻已是窮途末路。
“你死了也是白死,那個王爺已經攻山了,那些新羅人早就不顧著你的死活,帶著人逃走了。你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直接打落沐挽裳手中的簪子,發出悶悶的聲響落在地上。
“大當家,如何處置這個女人。”
“帶走!”
心中如寒潭,雷豹的話有冰冷的雙刃阻絕了所有的感知,只覺得覺得腦中轟鳴,心中不甘心,卻只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
前方已是殺生喊聲震天,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彤云寨不過五六百人,哪里經得起前后夾擊。
鋒銳的刀鋒緊貼著沐挽裳的皮肉,此時哪怕薄唇微微翕動,喉間發出一絲顫動,說出一個字兒,皮肉都會貼著劍刃劃過,抵在脖頸上的冰冷讓她不敢動彈半分。
看著煙火中漸漸明晰的玄色身影,還是那樣冰冷,竟是有些想哭,淚水隱沒在眼中沒有落下來。
軒轅罔極如幽的眸子見著沐挽裳那喜極而泣的神情,蠢女人,還活著。
眸光落在她頸上白刃,眸中的陰寒沁人骨髓煞然成冰,微微抬手,眾人在百米之外停了下來。
雷豹還從未同皇室中人打過交道,看著面前那貴氣斐然陰冷可怖的男子,一見便是不是好惹的主兒。
“你是王爺,我們素來無冤無仇,你撤兵,我便放了你的女人。”
軒轅罔極眉鋒如刀,冷冷的看雷豹,身上散發著凝重肅殺之氣。
“堂堂一個男人,竟然用一個女人做人質,真是窩囊!”
雷豹只想活命,“少廢話,帶著你的人撤出彤云山,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軒轅罔極最恨被人威脅,冷冷的勾了勾唇角,“本王很少親自動手殺人,如果你識時務將人放了,本王便放你一條生路。”
“大當家的,不能夠相信他們。”
看著如殺神一般冷冽的王爺,比之新羅人還要強硬,如今死傷慘重,他只想逃生。
見聿王不為所動,手上的劍鋒又近了幾分,是在警告。
“你們先撤下山,我們便放人。”
畢竟是男子,沒有輕重只是輕微一動,便已劃破她柔嫩的頸項,嫣紅沿著劍鋒滴落,侵染衣襟,觸目驚心。沐挽裳痛的直皺眉,忍著痛不讓自己淚珠兒滾落,不敢開口。
看著那刺目的嫣紅,軒轅罔極眉上隴上氤氳,敢傷害他的人就得死。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暗器已脫手而出,奔著雷豹的眉心而去,緊貼著沐挽裳的鬢角滑過。
雷豹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沐挽裳大力推來雷豹的手腕,匕首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暗衛一擁而上,與那些依然在抵抗的土匪交起手來。
不知道是連日來受的驚嚇體力透支,或是還是流血過多,沐挽裳身子麻木僵硬,見到聿王朝她奔過來時,竟是有些心安,眼皮滯重,昏沉睡去。
軒轅罔極沖上前去,看著她染血的衣襟,該死的!再深一點割破喉嚨了,怕是一輩子只能做啞巴了。
忙不迭封住了她身上的幾處大穴,為她止血。李舸不再,宴玖亦不再,將她抱到安全的地方,取了上好的金瘡藥倒在傷口之上,扯下了身上的內衫,為她包扎,這也是他第一次為女人包扎傷口。
月上中宵,山寨漸漸恢復靜謐,軒轅罔極下令,反抗不肯投降的都被斬殺,剩下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土匪也是刁民,下了山也是禍害百姓。
要等到天色亮了,大軍才能夠下山,沐挽裳失血過多加上最近幾日折騰,已是體力不支,一直昏睡。
軒轅罔極檢查過她身上的傷口,見著她手腕上瓷片的劃痕,一定又在以死相抵。
果真是西林雍的女兒性子剛烈,西林雍為人正直清廉剛正不阿,也算臨終托孤,只是過程讓人匪夷所思。
或許正因為他是西林雍的女兒他才會允許她留在自己身邊。
幫她整理了蓬亂的青絲,看著她緊皺的眉心,不安的雙手一會兒緊握,一會兒松開。
大掌按住她不安的雙手,明知道她是聽不見的,“沒事了,都結束了。”
宴玖還不知道沐挽裳受傷,她一直在安撫那些受到驚嚇的老弱病殘,看著他們就想起曾經在蠻胡的時候,在山寨里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
尤其在看著大夫人之后,就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娘親,情緒很低落。
午夜風涼,宴玖抬頭看著天邊一輪慘月,藏在心中已久的情愫終于爆發,淚水瞞過睫羽,奪眶而出,她想家了,很想很想,可是她沒臉回去。
夜錚也安頓好一切,看著聿王再沐挽裳的房間內,只是在門外稟告一聲。
沒有見到宴玖,便四處找尋,幾日不見竟發覺有些掛念,是從前不曾有的。
暗夜里聽到女子的抽泣聲,以為是山寨里走失的少女,走近了方才發現,那身形竟是有些熟悉。
“阿玖!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哭了!”
宴玖聽到夜錚的聲音,忙不迭揩拭臉上的淚痕,“沒有!”
在夜錚的記憶里,宴玖從來就是大咧咧的跟個男人一般,從未見她如此女兒家脆弱的一面。
夜錚木訥卻也不笨,緩緩的坐在了她的身旁,“阿玖,你是因為剿滅山寨,想起了從前的事。”
似被人戳中了痛楚,好不容易忍住了淚水又落了下來。
當年她在山寨里也是個美人,心高氣傲誰也看不上,直到那一日,在山路上見到了隊伍里最前頭,坐在馬上英俊挺拔的身影,只是一眼便義無反顧愛上了。
“你知不知道,當年我為何要劫你們。那是因為我看上了你,你卻帶著人滅了山寨,是我害得父親無家可歸,我有何顏面再回去。我無家可歸只有能賴上你。”
夜錚一直以為他是在找他報仇之后才看上她的,當護衛也是想接近他,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她。
看著她哭泣心間竟綿軟如綢,有些不知所措,上前將她抱住,“阿玖,你別哭了,只要你不哭,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你。”
宴玖止住了哭聲,原本只是情緒爆發,沒想到竟然有意外收獲。
“可愿娶我?”
夜錚身子一僵,怎么話題突然升級到談婚論嫁。
不過經此一事,他知道對宴玖是有情的,宴玖追隨了他七年,他害得她無家可歸,身為男人是要有擔當。
“好!我答應娶你,不過要等王爺成大事之后。”
夜錚肯答應娶她已經很意外了,沒想到兩人會峰回路轉,“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