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鎮丙,你不是想來找我報仇么?”
此刻,亂葬崗深處出現了一道清冷的男聲,寒惻惻的回蕩在夜色里,空氣好像也跟著凝結了,漣兒猛地睜開眼,眼淚簌簌的順著眼角流下,這是他相公得聲音。
馬鎮丙猛然回頭,身后陰沉一片,并沒有人,他一甩刀鋒,怒道:“張望,你給我出來,讓我殺了你,替我家老爺報仇!”
“就憑你?”
那人在暗處大聲說斥了一句,與此同時,一聲劍鳴平地而起,朝著馬鎮丙方向飛速疾過來,他聞聲立刻做出反應,手中長刀一切便將那柄劍砍了出去。
幾乎在同時,馬鎮丙身后暗夜里的野叢里忽然竄出一道白影,那影子動作其快,在草叢里匍匐而來,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腿上。
馬鎮丙吃痛一聲,抬起一腳將拿東甩了出去,這才看清,那白影原來是一只白毛狐貍。
而被他砍出去的長劍在空中旋轉數周,砰的一聲落在一個身穿黑色喪服的男人腳下。
漣兒緩緩直起身子,征征的看著從那雙腳向上看去,直到對上惡鬼面具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轉了好久的淚珠終于禁不止奪眶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相公…”
黑衣男人身子幾不可見的抖了抖,旋即將那雙眼睛落在馬鎮丙身上,厲聲道:“既然你這么衷心,那我就成全你,下去陪你的死鬼老爺做伴吧!”
說罷,他腳尖挑起地上的長劍,長劍在半空中轉了個彎,他伸手握住,身影如鬼魅一樣眨眼就到了馬鎮丙身邊,手一揚,打掉他手里的劍,劍尖斜抖就朝著他的腦心刺去!
就在電光石火間,漣兒忽然竄了過來,哭喊道:“相公,你不要殺人了!”
那劍尖就頓在馬鎮丙的頭皮上。
“不要在殺人了…”漣兒努力的睜大蓄滿淚水的雙眼看著他的側影,低聲喃著。
黑衣男人猛然轉身,面具后的眼里沒有一絲往日的柔情,惡狠狠的看著她,怒道:“你知道什么,這群人都該死,都該下地獄,我籌謀了這么久,等的就是今日,誰都不想攔我!”
說罷,揚起寒刀便要取了馬鎮丙的性命,而就在此刻,三聲“住手“同時響起,又一道劍芒刀從一側向黑衣男人伸了過來,當下,他揚起手腕,一劍將疾來的長劍掃開。
暗夜里縱身飛來兩道身影穩穩的落在黑衣男人身旁,而方才被他掃開的長劍穩穩的落在緋色衣袍的男人手里。
此時黑衣男人才驚覺,那三聲住手,分別來自漣兒,段長歌,白寒煙的口中。
他不可置信的回眸睨著已經淚流滿面的漣兒,怒道:“你竟然連同他們一起設計我!”
漣兒被他的怒意攝的身子微顫,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喃喃道:“相公,你收手吧。”
段長歌與白寒煙欺身而來,他冷眼瞧著他,冷聲道:“張望,你束手就擒吧。”
“你以為你們幾人能攔的住我么?”張望一把掀開臉上的面具,往日里憨厚老實的模樣早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狠戾,仇深似海。
“段長歌,你來的正好,今日我問就將這筆賬好好算算。”
“你究竟是誰?”段長歌挑眉看著他,一時竟猜不出他的身份。
“我是蕪族的太子,靈姬的哥哥。靈淼。”靈淼桀桀冷笑,道:“五年前我并不在蕪族,老天留我一條命就是為了給族人報仇,我的好妹妹,今天我們兄妹聯手殺了我們的殺父仇人!”
段長歌神色微動,猛然回身,見暗色里走來一抹純白,靈姬從野墳當中疾步而來,長身輕盈的落在靈淼的身旁,抬眼看著段長歌,神色冰冷道:“段長歌,五年了,我們終于在見面了。”
白寒煙看著她,今夜沒有戴面紗,此時才看清她的樣子,明眸善睞,好一副美人胚子。
“靈姬…”段長歌低低的叫著她的名字,眼里是一抹痛楚。
靈淼冷冷一笑,回眸對靈姬道:“看來他對你還有情,如此便好,靈姬給我殺了他!”
說罷,他持劍率先刺了上去,靈姬看著段長歌,抿去眸里氤氳的一抹情意,一甩腰間白練也殺了上去!
段長歌將白寒煙推向一旁,手持凌波長劍迎了上去,靈淼招招致命,殺機迸裂,靈姬的白練如影隨形,死死地纏著段長歌,白寒煙站在一旁,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汗。
段長歌持劍凝神應招,轉守為攻,攻守倏變,掌下劍法凌厲,只聽的見陣陣錚鳴,雙劍相交,白練亂舞,眼花繚亂。
白寒煙看著干著急缺幫不上什么忙,只恨當時和師傅沒有學習武功。
“韓公子,他,真的是我相公么?”漣兒呆呆的看著廝殺在一起的人,感覺好像一場噩夢。
白寒煙抿唇不語,低聲嘆息。
段長歌和靈姬兄妹纏斗正酣,三人身子起落如鴻雁,長劍揮開如斷河,刀光如晝,白練如光,哐哐哐!兩劍一練相交,頓時火星高濺!
漣兒忽然騰起一雙淚眼,身子便向鳥兒一樣竄進劍光之中,彼時,靈淼的長劍正要刺入段長歌的背心,在漣兒咽喉間竟生生止住了劍。
“你讓開!”
靈淼怒不可揭的吼著站在他劍前的女人,怒氣凜然,漣兒紋絲不動,只是抬眼直直的瞧著他。
“相公,你還要殺多少人才能罷手!”
沒了靈淼的纏斗,段長歌長劍連掃,靈姬手中的白練在他的劍下成了片片碎片,她被他的劍鋒逼的連連后退,終于,倚在一棵樹上,被段長歌桎梏在身前。
“靈姬!”靈淼大駭,抬腳便要上前,卻被漣兒一把抱住,像平日里她撲進他的懷里一樣,死死地擁住他的腰,大哭道:“相公,收手吧。”
靈淼感覺到撲向懷里的女人,身子不由得一僵,使勁想要掙脫卻被漣兒死命的抱住,白寒煙知道,這一抱,他是再也掙脫不開了。
靈姬冷眼睨著段長歌,眼底譏笑明顯:“怎么,段長歌,你連我蕪族最后一點血脈都不打算留么?”
段長歌抬起墨玉一般的眸子看著她,彼時眼里竟是無法言喻的悲涼哀凄,他扔了手中的劍,顫抖的手扶住她的肩:“靈姬,五年前我無法殺你,五年后我依然下不了手…,是非對錯都已經過去,你收手吧。”
“收手?”靈姬戚戚的冷笑著,恨意滔天:“我恨你,恨不得殺了你,還有那個皇帝老兒,我要顛了他的王朝,讓整個明朝覆滅我才甘心,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收手。”
白寒煙抬眼看著靈姬和靈淼,幽幽一嘆,低聲道:“收手吧,你們已經逃不出去了。今日段長歌并沒有動用衙門中人,就是給你們一次機會,地圖之事除了我二人,便再無人知曉。五年前的事,段長歌也曾從中斡旋,可是皇命難違,段長歌身在其位,不得不為。皇帝當初的殺孽已讓你們全族覆滅,你們已經知道這其中滋味,難道你們還要看著國祚淪落,再起狼煙,百姓流離,浮尸千里,就才是你們真正的復仇嗎?”
漣兒慟哭的抱著靈淼,看著他眼中滔天的恨意,道:“相公,你若還想繼續殺人,我殺了我吧。”
靈淼看著他,身子重重的一顫。
縣衙議事廳,段長歌在窗下負手而立,月色在他身上悄然浮動。
白寒煙站在他身后抬眼看著他,似乎,他很喜歡這樣負手看著窗外,只是這次他的背影很沉重。
須臾,段長歌微偏頭看她,勾了勾唇道:“韓大人,此事你辦的很好。至于結案格目,你知道…該怎么寫吧。”
白寒煙垂下眸,自然知道他所說何意,點頭道:“下官知曉,地圖的事,下官會將這個秘密爛在肚子里。可至于靈姬…”
“這件事你不要在插手了,她會有她的去處。”
段長歌淡淡說著,白寒煙知道,他會想辦法救她的,她也不能阻止。
緩緩點了點頭,她微側身邁開步子朝屋外走去,剛邁出了一步,忽然被他的手牢牢拉住了,手腕被抓住的那一刻,白寒煙猝然受驚猛然回頭,驚訝的發現他那雙黑眸更加深沉了,那種深沉之中閃爍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火焰。
“韓煙,我拿你當做朋友了,只是你莫要背叛我。”
夜色漸漸散去,天空也泛著灰白,城西亂葬崗里依舊死氣沉沉。
喬初站在野墳當中,低低的怒斥一聲:“真是廢物!”
他身后裹在黑袍里的人立刻惶然的低下頭,道:“屬下辦事不利,那程瀟實在不堪一用。好在他被靈淼殺了,只是那個蒼離這幾日在一直在調查此事,段長歌好像一直懷疑主子。”
喬初閉上眼,斂下眼中怒氣,冷笑道:“段長歌懷疑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找不到證據,他也無可奈何,只不過看起來,我要親自會會他了。”
“主子打算怎么做?”
“段長歌曾經答應過我一件事,現在該是他兌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