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天空‘陰’暗晦澀,烏沉沉的云壓在半天里,仿佛隨時要塌下來。顧筱北蜷著身子,身上雖然有厚厚的被褥,仍舊覺到侵骨的寒意。難怪李媽說報紙沒有送來,難怪李媽不讓自己看電視,原來是厲昊南和單佳童的事情,早就鬧的天下皆知了…
她苦笑著,李媽真是善良,厲昊南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不就是想讓自己知道嗎?不然憑借他的能量和勢力,怎么會讓這些事情登出來?
他是想借著這件事情告訴自己,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她,昨日的關心,昨日的所有的好,都是因為孩子而存在的,現在孩子沒了,其他的當然‘蕩’然無存。
孩子仿佛是自己的一個護身符,一旦去掉,就成了死‘穴’,金剛不敗之身,立刻就敗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甚至就是不久之前,她已經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雖然厲昊南的脾氣壞,雖然他從前對自己不好,但是自從有了孩子,這個孩子粉飾了一切的太平。她雖然不愛厲昊南,但是她會愛這個孩子,以后的生活至少身邊有個自己的孩子,至少衣食無憂,也不錯的。
可是,她卻是錯了,厲昊南,怎么會讓她好過!
顧筱北此時才知道,男人就是這樣殘忍,他能讓你迅速‘迷’醉也能迅速讓你清醒。
才短短幾天,她的人生就猶如過山車一般,在高空中轉了幾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彎,而后又直跌下來。
她不想繼續想下去,免得徒增痛苦。可是,厲昊南的樣子,在心里如同生根了,他并非她熟睡夢中給她無限關愛的善良王子,而不過僅僅只是一匹伏在暗處等待最佳時機撲擊的豺狼,最后她會被他撕得傷痕累累。
自從顧筱北的孩子沒了,厲昊南這些天看起來還算正常,沒怎么發怒,他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然而越是這樣壓抑,使得他的臉‘色’永遠都‘陰’沉著,手下的人自是覺得壓力倍增。因此,連日來,他身邊的員工均是神‘色’疲憊不堪,公司高層戰戰兢兢,面對他噤若寒蟬。
文以墨,陳家強等人只能約束自己的下屬,以防出現任何小失誤而遭來責備。
厲昊南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桌上堆著厚厚的文件,積壓了許久,卻無心看下去。
憤怒,羞辱,痛苦…輪番涌上他的心頭。
他這半輩子,很多的東西,都已經擁有,萬眾景仰的人生,唾手可得的財富,意氣風發的未來,那樣多,曾經以為那樣多——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這樣可憐,他最要緊的,最在意的東西,竟沒有一樣留得住。
他知道顧筱北在醫院里住了好些天,知道她昏昏沉沉,命在旦夕,可是他連去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他這樣素來彪悍的人,竟然也會害怕。
他害怕見到顧筱北,害怕聽她說那個孩子是孽種,害怕她對他狂喊著不想生他的孩子。
他這樣在意這個孩子,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這樣在意那個孩子。其實沒有人知道,就連顧筱北也不知道,他其實更在意的是她。因為是她的孩子,他才這樣發瘋一樣在意。他一直在想,如果他們之間有個孩子,或許她總有天會肯放一點真心對他,哪怕僅僅為著孩子的緣故。
可是她殘忍的扼殺了這一線希望,她以如此慘烈而決絕的方式,中止了與他的一切。她從樓梯上滾下去,摔掉了那個都成形了的孩子。現在全都完了,她就如同割掉一個令她厭惡的膿瘡,將他的骨血從自己體內剝離。
曾經如此熾熱的期待,卻換來如此可怕的謝幕。
厲昊南沉浸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里,他心情一下子變得很不好。他沒有拒絕單佳童來到他身邊,他那壓抑的情感需要釋放,他放縱著自己——就不相信,沒了那個‘女’人,天就要塌下來了。
確實,天沒有塌下來!只是不久前在他心里的那種‘精’神改變了。
沒有那個熟悉的人,沒有那種天倫之樂…
自從第一次得到她后,他心心念念的,午夜夢回的,‘春’夢深沉,旖旎無數,總是她。經歷了那么多的‘女’人,卻從來沒有如此的——就如被下了蠱的人,除了她,再也沒法對其他的人,產生這樣的發自內心的情懷。
榮華富貴,權勢佳人,從來對于他來說都是無往不利,手到擒來,唯有這個顧筱北,軟硬不吃,竟然用這么殘忍的方式對他。
這是他生命里從未有過的經歷,心里不甘不忿,又難以忘懷。
娛樂城里,厲昊南感覺自己今天真的是有些喝多了,看著在不遠處嚎歌的冼志明都覺得那么順眼。單佳童體貼的用濕巾幫他擦著臉,他低頭看懷里的人,一雙含著水汽的黑亮眸子,光亮的臉頰,粉嫩的‘唇’,那雙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有意無意的撫‘摸’著他,如果是往日他會怎么做,想都不想就壓上去…
可是今天他卻懶得動,心思也不知道飄到哪去了。
冼志明嚎的嗓子都啞了,回頭見厲昊南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用神‘色’示意單佳童,單佳童只是為難的偷偷朝他搖頭。
此時已經是后半夜了,身邊伺候的幾位小姐妝都‘花’了,神‘色’疲憊,所以才換上他嚎了這么半天,現在他也沒勁了,只好仗著膽子問:“哥,我送你和單小姐回樓上啊!”厲昊南在自己各處的娛樂城里都要‘私’人包房。
厲昊南還半躺在沙發里,臉上半帶著笑容,沒有什么反應,他是真的喝得有些高了。
冼志明硬著頭皮又問:“哥,那我送你去洗洗桑拿,按摩一下,舒服舒服?”
他再問:“那咱們,那咱們還接著唱歌?”
冼志明無論是怎么說,厲昊南就是不說話也不動地方。整得身邊的幾個保鏢都有些慌了。已經‘迷’糊的要睡著的阮文正突然福至心靈,這輩子就沒像現在這么機靈過,張口就說:“都這么晚了,哪也別去了,哥,我們送你回家吧!”他指的這個家,是住著顧筱北的那個別墅。
厲昊南這才懶洋洋的起身,拎起放在一邊的西服。
回到多少日子沒有回來的家,厲昊南上樓的腳步都有些踉蹌,他想自己是真的喝多了,自己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借著酒勁才敢回到這里。
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臥室里封閉的太好,他覺的有些發熱,把襯衣的扣子又扯開了兩個,‘露’出結實的‘胸’膛。慢慢的走到‘床’邊,看著顧筱北孤零零的睡在寬大的‘床’上,睡夢中的眉頭也是微微皺著,如籠著淡淡的輕煙。他不知不覺俯下身去,仿佛想要‘吻’平那擰起的眉頭,但雙‘唇’剛剛觸到她的額頭,她一下驚醒過來。
顧筱北躺在‘床’上,睡得頸間全是汗,膩膩的令人難受,恨不得馬上起來去洗澡,又仿佛醒不過一樣動不了。漸漸有點醒過來,忽然感覺‘床’邊站在一個人,接著熟悉的氣息撲到臉上,她猛然睜開眼睛,首先瞧見那熟悉的眉眼,她幾乎是本能一樣往后一縮,眼里明明閃過憎惡和恐懼。
厲昊南幽深的眼里怒意驟起,中間還透著點點悲哀,看著顧筱北緊緊抓著被子的樣子,越發覺得刺痛難忍,“干嘛呢?見到鬼了!”他緩緩地吸進一口氣:“這里是我的家,我回來有什么不對嗎?你把我的孩子‘弄’沒了,還不想讓我回這個家?”
顧筱北聽他這么說,心里有點兒委屈,可現在已經沒有在解釋的必要了,她這些天看了報紙,電視,網絡,找不到關于賀子俊的一點兒消息,她現在不想再跟厲昊南爭吵,只想知道他有沒有對賀子俊動手,她提起勇氣,吶吶地問:“你是不是對賀子俊做了什么?”
厲昊南聽著顧筱北這樣問,只覺得心都被硬生生地劈成兩半,自己這么多天不回來,她不聞不問。回來她看見自己的第一句話就是為了賀子俊質問自己,他無聲地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突起,臉上卻笑了起來:“對,我就是對賀子俊動手了,你不是心疼他嗎?我偏要讓你好好疼疼!我現在封殺他,然后要讓他遺臭萬年,然后要讓他生不如死!”
“你這個魔鬼,你這個流氓!”顧筱北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傷害賀子俊,聽著厲昊南這個帶著明顯笑意的聲音,想著賀子俊可能遭受的冷遇,心仿佛有一股怒火在燃燒,如同要裂開一般,多少日子已經的擔心,怨恨,痛苦幾乎將她的一顆心煎熬得破碎不堪,她心里有個憤怒的聲音在吶喊,要掙扎要反抗,“厲昊南,你卑鄙,‘混’蛋!”
她如同瘋了一樣從‘床’上爬起來,用盡全力的沖到厲昊南面前,那股憋悶了許久的憤怒,終于如滔滔江水,她真豁了出去,舍了命都不在乎,只想讓他受傷,她要他嘗嘗他帶給她的痛。
厲昊南顯然沒想到一直在自己面前都是畏畏縮縮的顧筱北,會突然對自己大打出手,而且還是來勢洶洶,他冷笑著微微一閃身就閃避了過去,顧筱北收勢不住,整個人向前仆去,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