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亞馬遜的海妖女王正處在兩河交匯的河口中心,架勢也擺得差不多了,那意思是要開唱。
林朔估計,這種女王開唱,就跟人類的領導上臺講話性質差不多。
周圍的海妖是一堆一堆的,各自扛著自己的女首領,如同眾星拱月一般簇擁著女王。
而林映雪的海妖部落,估計在亞馬遜水域地位比較低,處在最外圍那一層,都快被擠到岸上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林朔懷里的衛星電話響了,掏出來一看是賀永昌打過來的。
林朔估摸著那邊有了情況,趕緊接通了電話。
“總魁首。”賀永昌說得很快,“它們動了。”
“往哪個方向”林朔問道。
“就是沖您所在的方向,一萬多女魃人全部升天,巽風飛行趕過來了。”賀永昌問道,“總魁首,我們幾個要不要攔一攔”
“攔什么攔,就跟你們攔得住似的,它們愛來就來吧。”林朔說道,“你和苗小仙建立風火躍遷通道,把隊伍先帶回昆侖園區。”
“總魁首,您確定不需要我們支援”
“你們這幾個支援得上嗎”林朔淡淡說道,“回去吧。”
“謹遵總魁首號令。”
林朔掛了這通電話,旁邊的苗成云一臉不樂意:“不是,你這千山萬水地把人調過來,又這樣讓人回去了其他幾個也就算了,老賀章進來這兒好歹能幫上我們忙啊”
“幫不上。”林朔搖了搖頭。
“為什么”苗成云問道。
“因為現在堆砌戰力已經沒有用了,我們堆得再多也沒人家多。”林朔說道,“現在就我們倆,要打可以要跑也行,人要是再多,我可能就顧不過來了。”
“啥就要打可以要跑也行啊現在這情況我們能跑哪兒去啊”苗成云說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群家伙回頭殺向華夏怎么辦”
“應該不會。”林朔說道。
“你憑什么這么認為”苗成云問道。
“它們一旦過去,整個歐亞大陸修行圈和世俗界都會同仇敵愾,屆時哪怕它們造成的損失再大那又如何,它們自己不但沒有任何收益,而且到最后也活不了。”林朔說道,“這一萬多女魃人是女魃安全官手里的精銳,也是能夠投送到地表的所有戰力,這事兒它籌備了數千年,不會這么想不開。”
“那你之前又是申請動用核武又是園區一級戰備的,圖什么呀”苗成云問道,“還建立大規模的躍遷通道,生怕上面不知道似的。”
“這是對國家和人民的交代。”林朔瞟了苗成云一眼,“我林朔再出息也不敢拿國家民族開玩笑,凡事總要有最壞的打算。”
“那這會兒呢,最壞打算不做了”
“因為確實不像。”林朔說道。
“啥就不像啊,一萬多女魃人都殺過來了”苗成云說道。
“那也只是來這里。”林朔說道,“大佬既然要現身了,小弟們可不得迎接一下嘛,人之常情。”
“它們又不是人,哪兒來的人之常情。”苗成云嘀咕了一句,隨后又問道,“那安全官現在到底想干什么呀到這會兒都還不現身。”
“它要是此刻現身,就會跟我不死不休。”林朔緩緩說道,“所以它應該還要等一等。”
“等什么呀”苗成云說道,“它殺了林大伯,又占了你閨女的軀體,這種事情再等下去有什么區別,還不是你死我活嗎”
林朔又瞟了苗成云一眼:“你這智商怎么忽上忽下的,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苗成云翻了翻白眼:“廢話,我還能不明白么,這不是飛艇正在收音嘛,我得問給后方那群人聽一聽,尤其是小師妹和狄蘭,這會兒她倆不知道擔心成什么樣子了,你是真不知道心疼人。”
“讓她倆擔心一下也好。”林朔用巽風傳音說道,“這一天天盡忙工作不管孩子的,這會兒倒是知道操心了,早干嘛去了。”
兄弟倆所處的位置是河口南岸的金字塔頂部,在河北岸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植被非常茂密。
這座山的山背,一個少年顯出了身形,脖子上騎著個六歲的小女孩兒。
蘇宗翰,林映月,林朔的這雙兒女終于現身了。
林映月就騎在蘇宗翰的脖子上,雙手就揪著二哥的耳朵,這時候兩手使勁兒一拽,壓著嗓門說道:“哎呀你動作輕點兒,別讓爹發現咱倆。”
“你還不了解咱爹”蘇宗翰淡淡說道,“動作再輕都瞞不過他。”
“那咱怎么辦”林映月問道,“要不要出去跟他打個招呼”
“咱倆這趟出來,在性質上是離家出走。”蘇宗翰分析道,“他這會兒既然當做沒發現咱倆,那咱倆也就裝作沒看見他,否則見了面就很尷尬。”
“哦。”林映月被說服了。
蘇宗翰問道:“四妹,時至今日,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二哥,你說。”
“你是誰,這我是知道的。”蘇宗翰說道,“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么會來林家。”
“那你又為什么來林家呢”林映月反問道。
“我跟女魃安全官斗了上萬年,它去哪兒我自然得去哪兒。”蘇宗翰說道,“畢竟它作為女魃負責外務的存在,是真正能威脅到我天師一族安危的。”
“僅僅是這些嗎”林映月問道。
“當然不僅僅是這些。”蘇宗翰說道,“不過四妹,你自己一點消息都不露出來,盡打聽我的,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你是后土一族下一任首領,你會出現在林家,這是為什么”
“我母親把自己的一部分意識都嫁給我爹了,我出現在林家又有什么奇怪的”林映月說道。
“不,這是兩碼事。西王母的一部分意識,是可以跟本體切割的,兩者不拖不欠。可你是后土一族的未來,這在性質上完全不同。”蘇宗翰說道。
“既然二哥已經意識到這點了,為什么還要問呢”林映月說道。
“我只是想知道,這到底只是西王母不想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行為,還是真的會把后土一族的未來跟人類徹底捆綁。”蘇宗翰說道。
“二哥,你身為天師的最高決策層之一,這點道理還用我明說嗎”林映月說道,“我確實是后土首領第一順位繼承人,可我這樣的繼承人,還有很多。說到底,我也只是后土一族未來若干種可能之一。身為一個文明的首領,怎么可能一條路走到黑呢必然是多種可能并行觀察考量,逐漸作出最合適的選擇。”
“這個我并不否認,我也是天師一族未來的多種可能之一。”蘇宗翰說道,“只是文明的意志當然會百花齊放,可落實到我們這樣單個的個體,總還會是有一個執政理念的。四妹,面對如今九龍和人類的格局,你以后想怎么做”
“二哥,你這是第二個問題了,你到底在試探什么”林映月說道,“我們是兄妹,你可以直說。”
“你真的認為我們是兄妹嗎”蘇宗翰問道。
“是的。”林映月說道,“你是我的二哥,就好像林繼先是我三哥,林映雪是我大姐一樣,我們都是爹的孩子。”
蘇宗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笑道:“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們雖然本體天差地別,立場也看似不同,甚至斗了上萬年”蘇宗翰看著遠處河口上的林映雪,輕聲說道,“可實際上是一路人。”
“我想起八叔的話了。”林映月說道。
“什么話”
“一世人,兩兄弟。”林映月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我們是一世人,四姐弟。”
“那你知道,我們最終將面對什么嗎”蘇宗翰問道。
“當然知道。”林映月抬起幼稚的臉龐,眼神非常平靜,“但總得有人去做,不是嗎”
“嗯。”
對面山頭上兄妹倆一現身,這邊神廟頂上的兄弟倆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終究是人類軀體,在山林要瞞過林朔和苗成云這樣大修行者的感知,那是不可能的。
“他倆過來添什么亂嘛。”苗成云皺眉說道,“一會兒我開個死門還得顧這顧那的,別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把侄子侄女給傷著了。”
林朔實在是被這人說煩了:“要不你現在就開了吧。”
“啊”
“開完之后你就老實了。”林朔說道,“省得老在我耳邊念叨,不就一個死門嘛,狗肚子里藏不了二兩香酥油,非得不停顯擺”
“哦,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嫉妒。”苗成云笑道,“修力是你老本行,現在被我反超心理不平衡了沒事兒,哥回頭教你。”
林朔翻了翻白眼,沒搭理這人。
“說正經的,那這倆孩子怎么弄”苗成云說道,“是,他倆不是常人,估計有點兒本事,可一會兒人家大部隊來了,他倆再有本事也夠嗆,要不你先送走得了。”
“不著急,再看看情況。”林朔說道,“我把一個孩子豁出去了,也就不在乎再多豁出去兩個。”
兄弟倆說話間,水面上海妖女王的歌聲已經響起。
林朔一看這東西,就知道不是凡物。
海妖的臉,就跟人臉似的,乍一看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仔細看其實天差地遠。
這頭海妖女王的長相,昆侖園區里的人不認識,林朔和苗成云是認識的,之前見過。
那座地下神廟供奉的巨型神像,臉就是這海妖女王臉蛋的石質放大版本,五官輪廓一模一樣。
這事兒都不能細琢磨,否則林朔就覺得自己腦子亂,如今只能靜觀其變。
人家一亮嗓子,他也好苗成云也罷,都不敢怠慢,老老實實把神念屏障撐起來了,免得被蠱惑了神智。
歌聲入耳,林朔心想罷了,這才叫海妖的歌聲。
那個飄飄渺渺、余音繞梁,直接把林朔給唱閉眼了,哪怕明知大敵在前,這樣做不妥,他都想隔絕了其他感知只剩下耳朵,能好好地欣賞一下。
不用賣相念力之類的其他手段,光這聲音就能勾魂奪魄了。
那之前林映雪唱得是什么鬼 心里這一念叨,林映雪的歌聲這就來了。
小姑娘也不知道缺心眼呢還是真膽大,哭歸哭,最后依然敢亮嗓子。
那效果就好像藝術家的音樂會上,大伙兒正如癡如醉呢,忽然有人開始用鈍鋸拉泡沫塑料。
林朔一下就把眼睛給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