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雨點落在公格爾峰附近,差不多有拳頭那么大。
這場瓢潑大雨淋在身上,滋味肯定是不太好受的。
當年那場雨,一開始沒那么大,得到午夜十二點出事的時候,才會這個樣子。
結果今晚三個人為了把苗老爺子的興風作浪摁下去,使勁兒使大了,坎水之力匯聚太多,這場雨比原先要大了不少。
而這個時候這場雷雨已經落下來了,這叫天威已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擋不住的。
修行者再用自然之力去校正,哪怕是林朔苗成云這樣的修為,也做不到,那就只自作自受了。
一開始獵人們還不當回事兒,由蘇家兄弟領著往山上走,后來發現這雨確實太大了,頂不住。
雨點砸在脊背上,腰感覺直不起來,而且口鼻難以呼吸。
當然光這樣大家還是扛得住的,畢竟都是修行者,不過這種山間夜雨,最可怕的不是雨水帶來的壓力,而是身體失溫。
身體長時間濕透,水汽不斷蒸發帶走身體熱量,同時人在不斷往山上走,海拔升高氣溫快速下降,這是會要人命的。
所以蘇家兄弟一看這情況不對,讓大家先別急著上山了,讓大伙兒趕緊就地取材,搭建臨時的庇護所。
搭建庇護所對這些獵人來說不難,就是在地勢合適的樹林里面找四棵樹,然后砍下樹枝把這四棵樹連起來,這樣就算有墻了,然后再把松葉編制起來作為屋頂。
這活兒獵人們做起來很快,十來分鐘就把七個庇護所搭建起來了。
林朔他們的這個窩棚,算是條件最好的,因為有陽八卦修行者,能用離火之力把火點上。
這時候有一堆篝火烤烤衣服,那就舒服多了。
而這七個臨時搭建的庇護所在加上周圍的大雨,就把這群獵人給暫時分開了。
云悅心這會兒去跟林樂山、苗光啟、章連海在一塊兒了,估計是怕這三人一言不合打起來。
林朔的這個窩棚,也是四個人,他和苗成云、賀永昌,還有蘇冬冬。
蘇冬冬這會兒挺納悶的,看著外面的雨勢說道:“你們三個是不是用力過猛了呀,這雨真應該有這么大嗎?”
林朔三人這會兒蹲在地上,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接茬。
賀永昌嘆了口氣,說道:“這真是天威難測,我們這是弄巧成拙了。”
苗成云也撓了撓頭:“這樣下去怕是要來不及了,午夜十二點之前,咱到不了山頂。”
“那林朔你趕緊想想辦法呀。”蘇冬冬說道。
林朔說道:“這件事的起因,不是我們干了什么,或者說我們到了哪里。
而是天師結界之內,九龍會議上女魃跟我娘之間的談判,女魃要以殺死我和我爹的方式,既證明人類的脆弱,又直接打擊我娘。
所以哪怕我們屆時到不了山頂,那么事情該發生還是會發生的。
改變的只是方式,現在天時地利都變了,那女魃動手時的具體手段,就不好說了。”
“不好說就不好說唄,我覺得差別不大。”苗成云說道,“林朔你之前也是失去意識的,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并沒有親眼目睹,只能通過事后勘察略知一二。
我們現在對當時這件事的細節所知甚少,只知道林大伯和章連海當時是清醒的,其他人要么跟林朔一樣失去意識,要么是被對方直接控制的。
這個情報當然比一無所知要強,可要說我們能因此做什么文章,那也夠嗆。
所以,如果事情變了,那就變了唄,事已至此我們也不用怕這怕那的,來都來了嘛。
對了,林朔,你之前一直沒說鉤蛇的情況,這個是你遺漏了吧?
當天晚上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鉤蛇渡劫嗎?
你怎么只字不提呢?”
“對啊,總魁首。”賀永昌也說道,“這事兒你得告訴我們啊,鉤蛇當時在做什么?”
林朔說道:“其實那天晚上,直到事情發生,我們這些獵人都還沒見著鉤蛇。
等事情發生了我恢復了神智,我就看到鉤蛇的尾刺已經下來了,正中我爹胸膛。
一醒來看到這個畫面,我當時是懵的,直到鉤蛇尾刺收回去,我才醒過神來。
我抱住我爹的尸首一抬頭,只看見山頂之上雷電大作,連續好幾道雷霆劈在了那條鉤蛇身上,那陣仗還真跟渡劫似的。
然后,那條蛇也就沒動靜了,我過去探查了一下,死了。
只是我當時心情激蕩,人不太冷靜,沒探查得太仔細。
據我老丈人說,那條鉤蛇當時確實心臟停止跳動,可那是被電休克了。
后來我在下面給獵人們收尸的時候,老丈人在山上救鉤蛇呢。”
“苗老先生怎么這樣啊?”蘇冬冬一臉古怪,“鉤蛇殺了公公,他還救它。”
“這個事兒老丈人后來跟我談過。”林朔說道,“他說,動物的行為是天性使然,它們本身并沒有什么道德觀念。
鉤蛇的那一下攻擊,應該是有什么事情誘發了它的攻擊本能。
而我要是跟一頭畜生計較殺父之仇,那是我自己想當然,而且是跟畜生一般見識了。
他這個批評,我當時是接受的。
不過前提是鉤蛇當時已經被我宰了,它要是沒被我宰了,我心里過不去這道坎。”
“嘿,你倒是實話實說。”苗成云搖搖頭,“我爹當時救鉤蛇,這個行為我覺得沒問題。
他應該是想挖出當晚這件事的幕后真兇,所以鉤蛇肯定活著好,線索更多。
不過后來看他把鉤蛇弄到外興安嶺去讓你獵殺,那說明這條線索斷了,查不出什么蹊蹺。”
“是的。”林朔點頭道,“所以鉤蛇這條線,是老丈人親自處理的,他這個大生物學家都查不出什么來,那我就別操心了。”
“那這么說起來,鉤蛇渡劫的事兒,是子虛烏有?”賀永昌問道。
“老賀啊,這個我就得說說你了。”苗成云說道,“咱好歹是新一代獵人,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信奉得是唯物主義,動物渡劫這種封建迷信傳說,你可不能當真啊。”
賀永昌翻了翻白眼:“你少來這套,總魁首這么說我認,你這個從小在外國長大的家伙,還生在紅旗下呢,要不要臉?”
“行了行了。”林朔擺擺手,“你們倆有這個精力斗嘴,還不如養精蓄銳等晚上這件事兒,苗成云,我有個事兒交代給你。”
“你說。”苗成云說道。
“現在天降大雨,無論是我的聞風辨位還是冬冬的聽山識途,都是大打折扣的,老賀的目力也看不遠,所以要探知周圍的情況,只能依靠陽八卦和煉神手段。
而這兩個方面,你現在綜合起來最強,感知能力是我們四人中最好的。
所以今晚你動不動手尚在其次,關鍵是發揮你的感知優勢,把女魃安全官給揪出來。
否則,咱這趟就算是白來了。”
“行。”苗成云點點頭,“不過你也要有心理準備,當年我爹就在現場。
我現在云家傳承第五境,煉神是比他當年強一些,可這個虛擬世界對云家煉神不那么支持,所以這一來一去的我們倆其實差不多。
當年他沒弄明白的事情,你指望我能弄明白,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如果你都不行的話…”林朔略作沉吟,然后低聲下氣地對蘇冬冬說道,“冬冬,小五這會兒在忙什么呢?”
蘇冬冬雙目之中紫色火焰燃起:“你終于想起我來啦?”
“自家夫人我怎么能忘呢,那是天天想的。”林朔笑道。
“哼,你現在不是很厲害嘛,獵門總魁首,人類的救世主,想我這個似人非人的東西做什么,我擔當不起。”小五別過頭去。
林朔趕緊小跑兩步,又湊到小五面前:“夫人,我錯了。”
“你錯哪兒了?”小五問道。
“我錯在不該懷疑你。”林朔誠懇地說道,“不過想來你是大人有大量的,人間種種你都經歷過了,我這點糊涂事兒,你一定是可以海涵的。”
“林朔你少來這套,你可氣死我了!”小五指著林朔鼻子說道,“你知道我這次為什么要復刻這個世界嗎,什么重溫舊夢,什么針對云悅心,你也太小看我了。”
“還請夫人指教。”林朔說道。
“我告訴你,我能復刻這段過往,是因為我有兩組數據。”小五說道,“一組是西王母提供的,她當時也在觀察這里,你這條小命事實上就是她保下來的。
可如果僅僅是西王母的數據,并不足以讓我復刻這個世界,因為女魃安全官比她強大,這個人在數據上是缺失的。
而我在神之領域里面,恰巧就發現了這里有相關數據。
昆侖山雷雨夜,被做進了女魃虛擬世界的神之領域內,是主神考核項目之一。
那些女魃文明的副神們,在這個項目里就將臨時扮演女魃安全官,來處理昆侖山這個事情。
誰能用最少的能量達成殺光獵人的目的,誰就是這場考核的優勝者。
看來當年這件事,也是女魃安全官的得意之作,這才會被做成了考題。
而我,因為這道考題,得到了復刻這個世界的完整數據。
之所以在你們面前把這個世界復刻出來,是因為我也想通過運行這個世界的數據,來確認女魃安全官的身份。
女魃安全官,這個職位比較特殊,它的情況跟聶博藝相似,因為職責的關系,它在地球表面必然是有身體的,甚至會融入人類社會。
要是能找到這個人,那現實世界里人類和我們后土一族的危機,就能引刃而解。”
“哦,原來是這樣。”林朔終于明白過來,然后說道,“那你之前怎么不早說呢?”
“哼,我以為你是完全信任我的。”小五語氣里有些委屈,又把頭給別過去了。
林朔又小跑兩步湊到她面前,抱拳拱手連連作揖:“夫人,那我們接下去該怎么做呢?”
“你自己想。”小五白了林朔一眼。
苗成云說道:“這還不簡單嘛,小五會去找人的,等小五確定了人在哪兒,咱就把這丫給滅了。”
小五搖了搖頭:“苗成云你想多了。”
“怎么?”
小五說道,“我引入了女魃神之領域的數據,所以這個人跟現實世界里一樣強大,能動用五龍級力量。你們在他面前,不堪一擊。”
“不至于吧?”苗成云說道,“我們現在兵強馬壯的,這么多人呢。”
“人多沒用,絕對力量差距太大。”小五搖搖頭,“之前我還能知道你們的死法,可現在事情條件改變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之后的走勢。所以你們回頭到底怎么死,我已經猜不出來了,反正死是肯定要死的。”
“總魁首應該沒事吧?”賀永昌問道,“畢竟之前他也活下來了。”
“你們誰死我無所謂,林朔必須死。”小五惡狠狠地說道,“我已經連接上了這個世界西王母的身份了,我不會在談判桌上保他的,他居然這么氣我,死一次活該。”
“行。”林朔心里很郁悶,但這會兒也只能強顏歡笑,“說起來我還沒死過呢,死一次也好,至少是個經歷。”
“林朔你也是厲害,這是拿命哄老婆呢。”苗成云翻了翻白眼,對小五說道,“那你這次把我們扔進來,不是折騰人嗎?這世界你自己運行一下就完事兒了唄,讓我們進來死一次做什么?”
“這當然是有意義的。”小五說道,“至少能讓你們對女魃安全官的強大,有一個清醒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