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個事兒對林朔來說,那算是輕車熟路了。
無論是大操大辦還是特事特辦,獵門總魁首如今都是內行。
操辦兩個徒弟的婚事,這不叫事兒。
底下人手也多,那就撒出去唄,該干嘛干嘛。
大徒弟魏行山,這是個孤兒。
二徒弟周令時爹媽也早就過世了,二徒弟媳婦王金花家里也沒人了。
所以唯一要擺平的家大人,就只剩下柳青的父母。
柳青的父親柳正宏,是共和國的空軍中將,母親柯曉芳是首都三甲醫院的院長。
這對家大人,肯定沒那么容易打發。
去年也是過年這陣兒,魏行山跟柳青去過柳家。
老魏當時把跟柳青相親的一個中校給揍了,倆人是闖了禍跑回來的。
事后柳家倒是沒追究,而且據柳青跟anne說,他父母對魏行山的表現嘴上不高興,其實心里挺滿意。
所以這場婚事要是按部就班地來,林朔和anne只要跟人家好好說,倒也不難。
難就難在時間太趕,而且柳青還意外懷孕了,肚子眼看瞞不住了。
這就有點兒以勢逼人的意思了。
所以說話的分寸很重要,這個事先通氣的電話,林朔決定自己親自打。
這天上午,林朔讓狄蘭和歌蒂婭把倆孩子抱走,然后把魏行山和柳青叫過來,客廳里anne也在。
林朔從柳青那里要到了柳正宏的電話號碼,把自己的電話掏出來擱在手里握著,先琢磨了一下說辭。
像柳正宏這樣級別的軍方將領,獵門的存在對他而言不是什么秘密。
獵門總魁首這個位置,在官方是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不為地方所知,也不參與國事政務,但在高層是有名譽的,待遇級別還很高。
目前華夏門里人有這種名譽地位的,也就兩個人。
一個是獵門總魁首林朔,另一個是海客聯盟總盟主秦向陽。
所以林朔就覺得,自己這個電話打過去,就算再理虧,也不至于挨罵。
定了定神,林朔撥通了柳正宏的電話。
這個號碼,是柳正宏的私人電話,也就家里人知道。
再加上林朔這部手機的地區區號,柳將軍一看這個號碼就認為是自己女兒換手機了。
于是一通上信號,獵門總魁首還沒來及吭聲,就被對面罵了個狗血淋頭:
“小丫頭你要造反是吧?
平時電話一個沒有也就算了,過年也搞得音信全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柳將軍你好,我是林朔。”
林朔趕緊說話了,心想再不說話那就是白挨罵。
對面愣了一下,這才說道:“原來是林總魁首,久仰大名,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代表劣徒魏行山,向柳將軍提親的。”林朔說道,“當然了,這不是正式提親,就是事先溝通一下。看看柳將軍什么時候有空,我親自上門拜訪。”
“這也太突然了吧?”柳正宏說道,“柳青這小丫頭一年都沒什么音信,忽然這就要結婚了?”
林朔嘆了口氣,“確實很突然,不瞞柳將軍說,我也是冷不防。”
“嗯?”柳正宏奇怪道,“林總魁首什么意思?”
“形勢所迫。”林朔說道,“劣徒魏行山其他事情未必很靈,可是在人事安排方面頗有建樹。”
“我沒聽懂,還請林總魁首言明。”
“就是啊…”林朔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他在關鍵位置上,安排上了自己的人。
這個人事安排,已經兩個多月了,我也是昨天才得知。
這個情報很要緊,我不敢瞞著柳將軍,這不先溝通一下嗎?”
“關鍵位置上安排了自己的人…”柳正宏在那兒琢磨了一小會兒,終于聽懂了,咣當一下摔了個杯子。
林朔趕緊把電話拿離了耳邊,然后按下了免提鍵。
電話那頭的動靜,這就讓屋里的人全聽見了。
叮咣五四挺熱鬧,柳將軍看起來是砸了不少東西。
柳青這會兒臊得都不行了,紅著臉瞪了林朔一眼,那意思是你這個老板不厚道。
林朔攤了攤手,做了一個“我也沒辦法”的口型。
魏行山這會兒倒是挺鎮靜的。
在老魏看來,反正林朔已經替自己把底牌翻出去了,雖然面子上不太好看,但不愁對面不答應。
擱在客廳桌面上的手機叮呤咣啷熱鬧了一會兒,柳正宏又在對面呼哧呼哧地喘了一會兒,這才發話道:“柳青人呢?”
“柳青很好。”林朔說道,“不過這會兒柳將軍的電話,她是不敢接的,您也就別為難我了。
要不這樣,咱先說事兒。
按老禮,出閣和婚禮,是前后腳一天時間。
出閣的日子,柳將軍和柯院長來定,然后第二天我們就在昆侖山下舉行婚禮。
柳將軍,這個日子我個人的建議是要盡快。”
“你剛才說,幾個月了?”柳正宏問道。
“快三個月了。”林朔語重心長地勸道,“柳家是將門啊,平時出入都穿軍裝的,衣服合身收腰,真快瞞不住了。”
“好我知道了。”柳正宏很快就調整了情緒,說道,“我跟我愛人商量一下,晚上給林總魁首答復。另外還請林總魁首跟小女說一聲,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柳將軍放心,我一定轉告。”
掛了電話,林朔長長舒出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哎呀,我自個兒結婚都沒擔這么大心事。”
“廢話。”anne白了林朔一眼,“你結婚你當然不操心了,操心的不都是我和狄蘭嗎?”
林朔自知失言,趕緊換了話題對柳青說道:
“你別愣著,先把你自己手機關了,今天也別主動打電話過去。
晾你爸媽一天。
等他們晚上跟我敲定了日子,你半夜再打電話過去。
到時候別說話,說話沒用。
哭就完了。
哭得越傷心越好,就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半夜人心軟,二老就算憋著再大的火,聽你這個親閨女這么一哭,別說罵你了,沒跟著你一塊兒哭這就算不錯了。”
林朔這番話說完,柳青還沒給反應呢,魏行山已經伸手把柳青的手機掏出來,手一摁就關機了。
柳青看到魏行山這副德行,心里氣不打一處來,揮拳揍了老魏一下。
被柳青揍,魏行山早就習以為常了,老魏嘴里還勸:“柳青你就聽他的嘛,他這人是專業娶老婆的,業務特別嫻熟。”
“什么話。”林朔翻了翻白眼。
之后幾天,林朔跟anne兩人一塊兒,去了一趟首都燕京。
這是以魏行山師父師娘的名義,去替老魏下聘禮。
考慮到柳家有軍職,所以這事還得講究一個分寸。
這個分寸的拿捏林朔是不懂的,讓曹余生安排,燕京地界的人情世故老謀主再熟悉不過。
魏行山和柳青也跟著去了。
下完了聘禮,接下來是出閣。這是娘家的事兒,婆家人是不出席的,魏行山在就行。
林朔和anne兩人就趕緊回來了。
昆侖山下這還有一對新人要管,周令時和王金花。
這兩人是一個是光棍娶妻,另一個是寡婦再嫁,這事兒不宜大操大辦。
要不是周令時堅持自己是二師弟,婚事不能趕在大師兄魏行山前頭,林朔早就給他完婚了。
總之兩場婚事辦下來,時光荏苒,這就到了正月二十二了。
苗成云原本說是正月二十要走,結果過去兩天還在磨嘰不肯走,林朔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現在就是不想結婚。
青梅竹馬是雙刃劍,男女雙方很熟悉,可是太熟悉了,就少了那種朦朧勁兒。
而苗成云和云秀兒之間,還不僅僅是青梅竹馬那么簡單。
雖然云秀兒只大苗成云一歲,可從小到大都有長姐如母的意思。
苗成云是被云秀兒揍大的。
原先苗大公子眼看自己心愛的小師妹嫁給了林朔,心灰意冷之下,也就對這門婚事認頭了。
如今他跟林朔相處日久,兄弟感情建立出來了,對小師妹也就慢慢真當弟妹去看了。
心結一解開,心思就活泛了,人生的意義又找到了。
世界這么精彩,我苗成云有大好的未來,何必在云秀兒這棵樹上吊死。
童年陰影也就罷了,難道要成為一輩子的陰影?
苗成云是越想越不服氣,這就賴在蘇家老宅不肯走了。
可惜他不肯走沒用,云秀兒會殺上門來。
老爺子苗光啟那邊消息傳過來,云秀兒據說惱羞成怒,那是摔門而出。
于是這天晚上,苗成云就躲林朔這兒來了。
林朔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還跟苗成云哥倆喝酒呢,也在勸這個眼看要悔婚的家伙:
“你差不多該去云家報道了。我表姐這個人面冷心熱,我看跟你也挺登對的,別拖著了。”
“你還能有我了解她啊?”苗成云說道,“這個女人就是不解風情,跟座冰山似的。
而且她對我打罵都已經習慣了,揍我根本就不用走腦子。
要是娶了她,我以后這日子可就水深火熱了。
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你這話不對。”林朔說道,“你倆結婚這事兒不是我定的,是你家老爺子定的,還有,你也不是娶她,而是入贅。”
“你看看,還他娘是入贅。”苗成云一拍桌子,“憑什么啊!”
“哦。”林朔點點頭,“說是入贅你接受不了,那我們換一種說法。
你看,她比你大,你從小是被她帶大的,對吧。
你知道這個在以前叫什么嗎?”
“叫什么?”
“童養媳啊。”林朔說道,“在這種情況下,丈夫地位可就高了,媳婦兒在家里是沒啥地位的。這么一說你是不是心里舒服點了?”
“舒服啥啊!”苗成云苦著臉說道,“說法怎么樣那都是虛,她回頭扇我的巴掌這是真的。”
“你現在這個修為,也不輸她多少嘛。”林朔建議道,“你可以嘗試反抗一下。”
“怎么反抗?”苗成云說道,“這女人現在云家傳承第四境了,我現在才第一境,眼睛一眨我就定那兒了。
就算我修力比她強,趁她不備能摁住她,可我又不能真下殺手,而且她們家還有九大護道人呢。
打獵她們家不太行,對付人那是一套一套的。
林朔,這事兒你得幫我。”
林朔晃了晃腦袋:“幫不了,那是我表姐。
自古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你這個叫福分,要知道珍惜。
而且我跟你說,現在在我的觀念里,女人肯倒貼這個事兒,是非常神圣的。
我三個媳婦就是這么來的,我必須要尊重這種行為。
所以我最多就是兩不相幫,中立。”
“你這什么歪理!”苗成云翻了翻白眼。
“我這是至理名言。”林朔看了看自家門口,“我勸你現在最好順著我說。”
“憑什么啊!”苗成云一拍桌子,“我苗成云就算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娶她云秀兒!”
林朔搖了搖頭:“我算是救不了你了。”
話音剛落,林朔宅子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飛了。
白衣飄飄的云家家主云秀兒,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外,嘴里吼道:
“苗成云!你什么說?再給我說一遍!”
“哎呀!”苗成云全身一抖愣,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趕緊站起來說道,“秀兒姐你怎么親自來了?我正要趕去云家呢,都是林朔,非拖著我喝酒不讓我走!”
林朔沒理他,而是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杯子里的酒液呈琥珀色,上好的女兒紅。
閨女出生的時候埋下去,要嫁人了再起出來辦出閣,起碼是十八年的陳釀。
林朔手里這一杯,也是趕巧了,二十七年陳釀,跟表姐云秀兒一樣大。
獵門總魁首淺淺抿了一口,淡淡說道: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