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于林朔而言,進入這神農架林區,狩獵隊彼此之間的聯絡,不一定要仰仗于衛星電話。苗成云的衛星電話沒電了,對林朔而言問題不大。而林朔這邊之所以會帶一部衛星電話,只是為了能及時聯絡蘇家老宅,不讓家中二位夫人擔心而已。林家干這個行當上千年,在獵門統領進山的狩獵小隊也有幾百年,之前可沒有衛星這種東西。狩獵小隊在山林中分頭行進,對獵物進行多方圍堵是常有的事情,及時的聯絡手段必不可少。其中最簡單的法子,那就是吼。吼在山林中是非常好的聯絡方式,不僅可以傳遞信息,還可以驅趕獵物。幾個人分頭行動,圍三缺一把東西圍上,嘴里一吼,無論多窮兇惡極的東西,肯定是先往沒人的方向逃竄。規劃獵物的行進路線,在合適的地點進行最后的獵殺,要達到這個目的,吼聲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林家人進入山林想遠距離聯絡其他獵人,還有一種得天獨厚的法子。他們家有黑鳳,可以幫著傳話。之前林朔跟讓林小八繼續在天上盯著,這天早上,這只鳥終于回來了。正好臨時營地里,周令時正在做飯。目前魏行山背包里的自熱軍糧已經不多了,眾人敞開肚子吃那是不可能了。一人一份軍糧,這是今天全天的食物配給。小八既然回來了,林朔沒辦法,只好把自己的這份分給它一些。林家黑鳳一邊吃著林朔手里的自熱軍糧,一邊痛心疾首地說道:“朔哥,苗成云這小子,太沒有骨氣了。”林朔看這只鳥的吃相,就知道它是真餓了,索性自己就不吃了,問道:“你看見他們了?”“看見了,盯了半宿呢。”小八說道,“云家那些護道人,應該是被馬逸仙控制住了。十頭金雕抓著他們,落在東邊的一個山坳里了。朔哥你放心,我知道那個馬逸仙有點兒能耐,沒敢靠近,就在他們頭頂上空轉圈飛著,他應該不知道我在上面。”“怎么說?”林朔問道,“苗成云怎么著就沒骨氣了?”“嗐,那個二傻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手段,沒有被控制住,看樣子是混在里面了。不過這小子演技不過關,別說馬逸仙了,我在遠處都看出問題來了。別的護道人都垂著腦袋,眼神是木的。這小子倒好,一雙賊眼滴溜亂轉不說,腦袋還時不時抬一下看看周圍的動靜。最可氣的是,落地那一下,別的護道人膝蓋一彎這就站住了,他非要做一個前滾翻卸力的動作。就這么一根鶴立雞群的棒槌,馬逸仙又不是個傻子,自然就看出來了唄。朔哥,要是換成一般獵人,既然混不下去了,崩管怎么著,是不是先干一架再說?打不打得過另說,總得先試試。真要是個慫貨,扭頭就跑也成。手上的能耐差點兒,那就斗斗腳力嘛。能活著跑出來給咱送一份情報過來,也算這苗成云有說法了。結果這小子倒好,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跪下求饒也算了,他還跟人家馬逸仙攀親戚呢。最后算下來,馬逸仙是云語蘭的夫婿,他自己是云秀兒的未婚夫。而云語蘭是云秀兒的九世祖。九世祖,他跟人家一輩一輩算。父、祖、曾、高、天、烈、太、遠、鼻。然后他叫馬逸仙鼻祖姑父。朔哥,鼻祖姑父,這稱呼你之前沒聽說過吧?然后那通彩虹屁,那是照著人家臉上直接轟啊!馬逸仙都被這小子逗樂了。”“然后他就活下來了?”林朔問道。“那還能不活下來嗎?”小八說道,“活下來還不算,馬逸仙說這小子煉神天賦不錯,直接收他做徒弟了。”“哎呦,那輩分可就亂了。”苗雪萍一臉擔憂地說道。“姨娘,您就別擔心輩分了。”林朔哭笑不得地說道,“這事兒還真有些難辦。”“怎么?”苗雪萍問道,“人不是還活著嗎?”“活人比死人值錢。”林朔搖頭道,“如今我這位大舅子,算是被馬逸仙扣在手里了。回頭打起來萬一磕著碰著,老丈人那邊不好交代。”“沒事兒。”苗雪萍擺了擺手,“回頭真要是到了那個地步,你只管盯著馬逸仙就行。其他九個護道人包括這個苗成云,交給我。他們是死是活,我不敢保證。我能保證的是,我不會讓他們干擾你。出了人命不怕,有人要是不服氣,讓他們來找我,我苗雪萍接著。”“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林朔笑了笑。“那是,咱干娘還是穩得住場面。”魏行山笑道。正說著呢,林朔和苗雪萍幾乎在同時怔了怔,把頭轉向了北方。不一會兒,北邊的林子里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魏行山心里一緊,正要去掏大腿上別著的手槍,隨后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發現,林朔和苗雪萍神色淡然,來者應該不是敵人。很快兩道身影從林子里竄了出來,其中一個魏行山還認識。身似鐵塔,面如重棗,這是干娘苗雪萍的另一個干兒子,自己的干兄弟,賀家家主賀永昌。賀永昌身后跟著一個面容跟他有幾分相似的干瘦漢子,想來應該就是林朔口中的賀永年了。兩人來了也就來了,魏行山倒并不是很在意。讓他在意的是,兩人這一趟不是空手來的。賀永昌肩膀上,正扛著一頭黃牛!一看到這頭黃牛,魏行山眼睛亮了。這頭黃牛個挺大,體長兩米多,魏行山估摸著怎么著也得有三百公斤左右。也就是賀永昌這身量和力氣,能夠單肩扛起來,并且健步如飛。看見這頭黃牛,魏青山就把自己身邊的背包打開了,把里面僅剩的自熱軍糧一股腦全倒了出來,笑道:“老林,食品管制結束,這些自熱軍糧你可以隨便吃。”林朔翻了翻白眼,沒有理會這小子。這邊賀永昌已經走到近前,把肩上的黃牛往地上一擱,手腳麻利地解開了捆住黃牛四肢的繩索。這頭牛“哞”地一聲,站起來了。賀永昌對林朔抱拳拱手:“總魁首,賀某來遲一步,還請恕罪。”林朔看了看牛,又看了看賀永昌和賀永年,點點頭:“牛不錯。”…神農架東部林區的某處山谷里,苗成云正在忙著生火。這事兒他干得挺起勁,因為他知道,有火必有煙。此時天已經亮了,在這兒只要把火生起來,林朔和苗雪萍說不定就能看到煙,然后趕過來救自己。所以在撿柴禾的時候,他凈挑一些分量壓手的,這種柴禾水分足,燒起來煙大。一邊撿柴禾,苗成云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這種絕境,也就是我苗成云能夠化險為夷。你換成林朔來試試?非死這兒不可!而自己,不僅小命無憂,這還認了一個師傅。這種逢場作戲、虛與委蛇的能耐,林朔這種只知道用拳頭說話的家伙,是肯定不懂的。心里邊兒得意歸得意,不過苗成云這會兒手腳可不敢慢。生火做飯,這是師傅馬逸仙交代下來的事情。說是目前這九具傀儡,本身的能耐大多是修力,若是不吃飽就跟人動手,難免氣血不足,實力會打折扣。至于馬逸仙打算跟誰動手,苗成云心里邊是門清的。不是林朔還有誰?把心思壓下去,篝火生起來。之前馬逸仙曾經號令的那群金雕,也把獵物帶過來了。那是五頭鬣羚。這東西也叫明鬃羊,這五頭大小不一,小的百十來斤,大的得兩百斤左右。把這些東西全都料理完吃下去,然后再上路,苗成云估計怎么著也得下午了。但他當然是不著急的,這會兒也沒法著急。柴禾是濕的,這又是山谷四面環山,煙散不出去。苗成云被嗆得連連咳嗽,眼睛都睜不開。只聽馬逸仙在一旁嘆息道:“獵門中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家大人是怎么教你的,怎么連個火都生不好?”“就是因為家大人不會教,這不才拜您為師嗎?”苗成云陪笑道,“您別著急,您的這些金雕帶來的獵物太多,這一頓肯定吃不完的,我先用煙熏一熏,這樣耐儲存。”“你這不是熏肉,而是在熏山。”馬逸仙淡淡說道,“你是不是想讓獵門魁首知道我們在這兒啊?”苗成云趕緊說道:“也確實有這個意圖,我就是想把林朔他們引過來,這樣就不用我們去找他們了嘛。”“倒是生了一張伶牙俐嘴。”馬逸仙說道,“苗成云,你最好把這些小心思收一收。我不殺你,是因為惜才,可你要是不識時務,就別怪我手下無情。”苗成云趕緊縮了縮脖子:“鼻祖姑父,我這人其實特別識時務!”“識時務就好。”馬逸仙淡淡說道,“早年我曾云游四海,足跡遍布全世界,除了尋找地菩薩之外,也確實有找一個衣缽傳人的念頭。我這身能耐,雖說脫胎于云家主脈傳承,但自問另有建樹,別開生面。云家主脈傳承適合女人修煉,我的傳承卻適合男人修行。要是帶進棺材里去,那就可惜了。只是這世間煉神天賦出色人極少,煉神天賦出色的男人,更是萬中無一。我壽元已剩不多,你我都是云家夫婿,也算是有緣。若是臨死之前能借你之手,把我這身能耐傳下去,倒是不錯。我也知道,此間事情不了,你不會真心在我這兒學藝。不過沒關系,事情很快就結束了。等到那個時候,你苗成云要給我一個真正的答復。”苗成云怔了怔,緩緩點了點頭:“我會給您答復的。”“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