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身邊的霧越來越大,耳邊聽著林朔的話語,魏行山吞了一口唾沫,開始緊張起來。
朝天開完槍之后,他根據林朔的指示,向右走了十步,摸到了六悍馬旁邊。
拉開駕駛艙的車門,魏行山坐了進去,發動了車子,然后等著。
沒一會兒,副駕駛的車門被拉開了。
魏行山渾身一個激靈,槍剛要舉起來,就被一只小手摁下去了。
“是我。”苗小仙睜著一雙大眼睛,另一只手捂著自己半邊臉,輕聲說道。
魏行山一看這小姑奶奶爬上副駕駛的位置,就感覺手上的方向盤開始黏了,心里一陣犯愁,嘴里問道:“你怎么來了?”
“被魁首證明了一下他自己,然后他就讓我坐這兒來了。”苗小仙放下了捂著臉的手,魏行山發現這小姑娘這半邊臉微微有些紅腫。
之前林朔跟這群人有約定。
醒來之后一看情況不對,先等林朔,一旦等到了,馬上動手自保,免得被多佛惡魔假扮林朔趁虛而入。
然后林朔就會出手制服他們,證明自己就是林朔。
苗小仙看這意思,是被林朔證明了一下他自己,又被差遣到車上來了。
既然是林朔的安排,魏行山就不再質疑什么。
而且好歹身邊能看見人,總比一個人啥都看不見瞎琢磨強。
剛想跟苗小仙說點兒什么壯壯膽,車廂后面的移門動了。
魏行山趕緊舉槍,手又被人摁下來了。
“是我。”苗雪萍看了魏行山一眼,然后坐到了魏行山身后的位置上。
“姑姑,你也被魁首證明了?”苗小仙問道。
“嗯。”苗雪萍神色很平靜。
魏行山心里可不平靜,那是一陣陣擔憂。
完了,自己被苗家姑侄倆包圍了。
回頭萬一林朔讓自己開車逃命,自己就算逃出了多佛惡魔的魔爪,沒被怪物吃了,那也得被苗家姑侄倆的胃酸給融了啊。
“苗阿姨。”魏行山清了清嗓子,客客氣氣地說道,“您幫我在后面找一下,我記得這趟我們帶了雨衣的,您給我拿一件。”
“你自己去找。”苗雪萍淡淡回了一句,隨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臉紅了,低聲說道:“不愧是樂山的兒子,身上的勁道都像他爹。”
魏行山聽完愣了一下,掏了掏耳朵沒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車門又動了。
魏行山剛把槍舉起來,發現手里的槍沒了。
“敢對二師娘舉槍,你想造反啊?”狄蘭美目圓睜,身上女閻王的氣勢又回來了。
魏行山看清了是狄蘭,心里松了口氣,笑了笑說道:“看樣子還是小的受寵啊。”
這句讓狄蘭愣了一下,然后這女子看了看車上的其他人,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臉上有些竊喜:“A
e姐姐還沒上來呢?”
“那是啊。”魏行山說道,“你看,老林還是更照顧你,先把你弄上來了。”
“不許離間我們姐妹倆。”狄蘭馬上正了正神色,揚聲說道,“那是因為我相對A
e姐姐來說,缺乏狩獵經驗,林朔怕我會闖禍。”
魏行山挑起了大拇指,然后沖苗雪萍說道:“苗阿姨,你看看人家這覺悟,學會了嗎?”
“哎呀,公主你反應怎么這么快啊,來來來,坐我身邊來,你再好好教教我。”苗雪萍伸出手,把狄蘭拉到了自己身邊的座位上。
于是兩人就“如何在林家當一個合格的側室”這個命題,繼續進行非常嚴肅的探討。
“這可怎么辦呀?”苗小仙在一旁垂著腦袋,唉聲嘆氣,“我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姑姑居然要嫁給林樂山了。我回去怎么跟我爹交代哦,我爹最討厭林樂山了。”
“沒事兒。”魏行山勸道,“父債子償,要交代也不是你去交代,林朔會去交代的。”
“對哦!”苗小仙一聽這話很高興了,然后對魏行山說道,“這位大哥哥,你能不能先把這車關了?”
“什么叫關啊,那叫熄火。”魏行山翻了翻白眼,“現在可不行,老林正在外面挨個叫人過來呢,人齊了我們得趕緊走,目前這種環境對多佛惡魔太有利了,我們不能硬碰硬。所以這車得熱著,不然耽誤時間。”
“可是一聽這聲音,我胃就不舒服。”苗小仙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沒事兒。”魏行山溫言勸慰著,伸出手來,捧住小姑娘的腦袋,輕輕地把她腦袋扳正,說道,“你只要臉別沖著我,愛咋咋地。”
這邊剛說完,車門又響了。
魏行山下意識地想舉槍,然后想起槍還在狄蘭手里呢。
幸好,進來的人魏行山熟悉。
老上司,新師娘,A
e小姐。
一看到A
e上來,狄蘭就顧不上跟苗雪萍咬耳朵了,笑著問道:“姐姐,林朔是怎么制服你的?是不是用了那晚最后那個姿勢?”
e臉上一紅,隔著走廊坐在了狄蘭旁邊,嘴里埋怨道:“你怎么什么都敢說呢?”
“哎呀,這叫暗號嘛,就我們三個人知道,他這樣馬上就能證明自己是誰了。”狄蘭說道,“他聰明著呢。”
“哦。”A
e應了一聲,然后看了看車上的人,“我們這車人差不多齊了呀。”
“對,只差老林自己了。”魏行山說道。
“你們還不了解他嗎?”狄蘭說道,“他這個人面冷心熱,另一輛車上的人,他不會不管的。”
正說著呢,車門又響了。
魏行山這會兒已經麻木了,也放棄了舉槍的念頭,反正車上有其他四個女人在,個個比自己強。
等看清了來者是誰,魏行山趕緊把頭扭回去了。
“你。”上車的人指了指苗小仙,“坐后面去。”
“憑什么呀?”苗小仙大眼睛一瞪。
“憑你旁邊這個男人,被我金問蘭看上了,你苗小仙看上他了嗎?”
苗小仙無言以對,乖乖地起身,爬到了車廂后頭。
金問蘭往副駕駛的座位上一坐,斜著眼瞟魏行山。
魏行山目不斜視,伸出一枚手指來:“金問蘭我跟你說,一輛車上司機最大,你不要干擾我。”
話音剛落,老魏手就被金問蘭抓住了,女獵人板著他的手指頭,手上一使勁兒,魏行山五官都扭曲了:“疼疼疼疼疼!”
“這車是自動擋,你這只右手沒用。”金問蘭淡淡說道。
“別別別,安全駕駛,要兩只雙手的。”魏行山手上一發力,趕緊把手抽了回來。
這一抽回來,他愣了,沒想到會這么容易。
這個強九寸的女獵人,手上的力道按道理來說沒這么弱。
扭頭再一看,他發現金問蘭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魏行山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女獵人雙手脫力了。
“你師傅有兩下子。”金問蘭用右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腕子,這才止住了雙手的顫抖,淡淡說道,“在修力方面,他確實比賀永昌強。”
“誰說不是呢。”車門再次被拉開,賀永昌鐵塔般的身子鉆進了車廂里,找了后排的座兒坐了下來,“魁首到底是魁首,不服不行。”
“你撐了多久?”金問蘭問道。
“至少比你久。”賀永昌回道。
“你是個修力的,好意思跟我這個借物的比?”金問蘭說道。
“你不能這么說話。”賀永昌一本正經地說道,“借物怎么了?我最看不慣別人說借物差了,我們這兒還有個借物九境大圓滿的前輩在呢,您說是不是,苗前輩?”
苗雪萍正拉著狄蘭說話呢,這會兒有點反應不過來,抬頭問道:“啊?”
“苗前輩,以您苗家九境借物大圓滿的修為,剛才面對魁首,感覺如何?”賀永昌問道。
苗雪萍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一看到他那張跟他爹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我腿都軟了,哪里還能出手嘛。”
“哦。”賀永昌有些尷尬,不過他本就面如重棗,臉色倒是看不出什么異常,只是嘆道,“林家九境三絕武,真是名不虛傳。”
“你們賀家傳承,其實也不差。”苗雪萍這時候說道,“小賀你現在是九寸五吧。”
“是,苗前輩。”賀永昌點點頭。
“等你到了九寸九,就應該能跟現在的林朔別一別苗頭了。”苗雪萍說道,“不過呢,等你修到九寸九,林朔就不知道又跑出去多遠了。他身上還有云家血脈,煉神的天賦還沒開始發力呢。”
說話間,車門又一響。
苗成云黑著臉上來了,嘴里罵罵咧咧的:“這小子還要煉神?那還有沒有天理了?”
“苗兄弟,你不錯,不愧是苗光啟老先生的傳人。”賀永昌面露贊賞之色,“你比我想象的要強不少,居然還能跟魁首過幾招。”
“我這是宿醉未醒!”苗成云眼珠子一瞪,“要是我調整好了狀態,林朔那兩下子奈何不了我!”
“成云師兄。”A
e這時候說道,“林朔已經三天兩夜沒合眼了。”
“你…”苗成云看了看A
e,全身就像瀉了氣的皮球,嘴里喃喃說道,“好,你說什么都對。”
正說著呢,車廂外頭一陣叮咣五四的動靜。
整個車廂里的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目前這輛車里,該在的人都在了,只剩下兩個人不在。
一個林朔,一個云秀兒。
而這兩人,也是此行隊伍中最強的兩人。
迫于多佛惡魔的幻境威脅,林朔在濃霧中為了自證身份,目前車上的這些人,除了魏行山之外,其實都是被林朔一個一個制服過來的。
而與此同時,車上的這幾個人,多半也被云秀兒收拾過。
e和苗成云就不用說了,從小就收拾。
賀永昌和金問蘭,這兩個獵門七寸家族中的佼佼者,云秀兒也能做到瞬間制服。
如今車外兩強相遇,結果如何?
車門一響,云秀兒被扔了進來。
將云秀兒扔進車的同時,林朔還對苗成云打了招呼:“接著。”
苗成云下意識地伸出手,緊接著軟玉入懷,云秀兒就躺在自己懷里了。
苗成云看著云秀兒,云秀兒看著苗成云,兩人都在愣神。
賀永昌和金問蘭,這兩個獵門七寸家族的家主,這時候不約而同地一聲嘆息。
除非林朔死在這趟買賣里,否則獵門魁首之位,已經沒有懸念了。
按平輩盟禮的大致流程,是先定本屆魁首。
魁首家族定下來,然后魁首提名九寸家族,定下幾大家的基本格局。
原本若是云秀兒能擊敗林朔當上魁首,六大家除了云林兩家之外,其他四家都會被她踢下去。
林家之所以踢不下去,那是因為林朔自身過硬,哪怕魁首位置不保,林家九寸門檻還是有的。
而賀家和金家作為云秀兒的盟友,將在提名環節就順勢上位,而且以賀永昌和金問蘭目前的實力,門檻攻守中作為守擂方又有一些規則上的優勢,守住九寸門檻幾乎沒有懸念。
可現在兩人勝負已分,而且云秀兒是瞬間潰敗。
這意味著在短短的二十天時間內,云秀兒在平輩盟禮上根本無法撼動林朔的魁首位置,那形勢對賀永昌和金問蘭而言就將完全不同。
六大家格局將大體不變,賀永昌和金問蘭將不得不在門檻攻守中作為攻擂方,將九寸門檻硬生生打下來。
這樣難度就大了不少。
好在這次當面見識了不少人,無論蘇家家主A
e,還是曹家護道人狄蘭,或者是苗家家主苗小仙,這三人賀永昌和金問蘭掂量下來,覺得自己問題不大。
目前的六大家中,也就林朔和云秀兒動不了,其他幾家都能打下來。
既然攻擂也一樣攻得下來,所以此時此刻,他們也僅僅是一聲嘆息而已,沒說什么。
“秀兒姐。”苗成云醒過神來,問道,“你居然…這么快就被制住了?”
云秀兒癱在苗成云的懷里,一臉失魂落魄,雙目失神,一言不發。
賀永昌心態調整得很快,這時候對云秀兒說道:“雖說如今格局已定,但有一點還是可以確認的。
你們云家,在本屆平輩盟禮上的九寸門檻,將穩如泰山。
這至少比前兩屆的情況,要好得多了。
云姑娘,我們獵人終究是打獵的,敵人是猛獸異種,不是自己人。
我們彼此之間爭斗,不過是比武競技,彼此磨礪修為。
一時的勝負,不用去過多計較。
你是我獵門煉神百年一遇的大才,可別因此壞了心境。”
云秀兒被賀永昌這么一提醒,渾身微微一震。
她眼中恢復了神采,從苗成云懷里爬起來,坐直了身子,對賀永昌抱拳執意道:“多謝賀家主提醒。”
“舉手之勞。”賀永昌擺了擺手。
說話之間,眾人只聽車廂盯上“咚”地一聲巨響,車頂五厘米厚的鋼板,居然被人踩凹了一塊。
“此地不宜久留,我在上面守著你們!”林朔的聲音從車頂傳來,“魏行山!開路!”
“好嘞!”魏行山一腳油門,車子輪胎在原地快速地打滑,發出一陣嘯叫聲。
輪胎摩擦出來青煙,自己向后紛飛的沙塵,跟周圍的茫茫霧氣混在一起,難分彼此。
在逐漸增大的摩擦系數中,六輪制動的大悍馬怒吼著,駛出了這片臨時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