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拓在黎明之際打過來的這個電話,驚醒了洞內的所有人。
這位年輕的學者聲音黯啞,顯然在基地里伴隨著儀器的科研工作,并不是那么輕松。
“昨天晚上,我們的運輸隊接受到了新的一個空投。”楊拓沒有過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里面的東西,署名為苗光啟。”
楊拓的這個開場白,讓Aa
全身微微一震,不由說道:“導師?”
“沒錯,就是A
e小姐的導師,苗光啟教授。”楊拓在電話中說道,“他送進來一份科研報告,其中最重要的,是三十年前山閻王在蘇家遇害者體內殘留的細胞基因圖譜,這非常珍貴。”
“有什么發現嗎?”狄蘭這時候問道。
“通過三十年前蘇家受害人,和最近在阿爾泰山地區受害人體內山閻王細胞的基因圖譜對比,兩者之間的差異,遠遠不是同一個物種之間的個體差異那么簡單。狄蘭,我目前得出來的結論,說實話就算是我自己都難以置信。山閻王這三十年之間的變異幅度,居然是跨界的。”
“什么?”狄蘭和A
e聽到‘跨界’兩字,都是一臉震驚。
林朔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跨界?”魏行山此時不由得說道,“這山閻王這么多才多藝嗎?”
魏行山這句話剛出口,自己都覺得不太對頭,不由得摸著后腦勺笑了笑,臉上略顯尷尬。
好在這漢子跟楊拓的私交不錯,所以這句外行話沒讓楊拓嫌棄,反而耐心地解釋道:
“生物分類,從上往下分別是域、界、門、綱、目、科、屬、種。比如我們人類,就是真核生物域、動物界、脊索動物門、脊椎動物亞門、哺乳綱、真獸亞綱、靈長目、類人猿亞目、人科、人亞科、人族、人屬、智人種。
在目前被普遍接受的學說中,‘界’這個生物學分類級別,總共有五個,分別是原核生物界、原生生物界、植物界、菌物界、動物界。
山閻王作為一個全新的物種,目前這種生物學歸類,很難套用。
不過從它的細胞結構和里面蘊含的基因來看,三十年前的它,絕大部分的特性跟植物吻合。
而現在,它已經是一種動物了。
對于山閻王的變異能力,我之前有過預判,確實非同尋常。
可三十年就能跨界變異,這也太夸張了。”
“這種重大的變異,沒有幾億年的積累可能嗎?”狄蘭不禁喃喃自語道,“如果僅僅是一種新的能力,那通過一兩次迭代,是有可能變異成功的。但本身的生物類型也能這么變異,那它還是地球上的生物嗎?”
“所以我也很驚訝。”楊拓說道。
“咳,這有什么了不起的,冬蟲夏草幾個月就把這事兒辦了。”魏行山大大咧咧地說道。
“蟲草是一種真菌,它并不是基因直接變異…”狄蘭反駁道。
“等等!”電話那頭的楊拓似是被提醒了,“老魏說得對。”
“你的意思是…”狄蘭怔了怔,問道,“雙重寄生?”
“也可能是共生之后再寄生,或者反過來,總之可能性很多。”楊拓說道,“這個思路不錯,我再研究一下。對了,你們一旦在現場采集到樣本,一定要第一時間送到我這里來。目前蒙古國已經把直升機配置進來了,很快就能到你們那。”
快速地說完這番話,楊拓在掛電話之前,又夸了一句:“老魏,你真牛逼。”
“那是!”魏行山一臉得意的神色,扭頭問林朔顯擺道,“怎么樣?我還行吧?”
“就跟你明白了怎么回事兒似的。”林朔白了魏行山一眼。
“嘿!”魏行山笑了笑,然后問道,“老林,老楊說的共生寄生,什么意思?”
林朔說道,“共生是兩種生物一起生活,雙方互惠互利。寄生也是兩種生物一起生活,但一方受益,一方受害。兩者形式類似,但又有本質的區別。這就好比我跟你吧,我們倆一塊兒做買賣,你自以為是共生關系,但其實是寄生關系。”
“我雖然沒完全聽懂,但你這絕對不是什么好話!”魏行山大聲說道。
“行了,說事兒。”林朔把話題拉回正軌,“原本他們一直認為,山閻王跟宿主之間,是一種寄生或者共生的關系。
這里,在思維上就很容易陷入一種誤區,認為山閻王本身是一種生物,它寄生或者共生宿主。
剛才你這句冬蟲夏草,就提醒了楊拓。山閻王本身,可能不是一種生物,而是像蟲草那樣,也是被寄生或者共生的。
只有這樣,才能更加合理的解釋,為什么短短三十年間,山閻王的基因能跨界變異。
因為它本身,就不是一種生物,而是兩種。
三十年前苗前輩采集的山閻王,和最近我們采集的山閻王,可能分別是山閻王的寄生方和被寄生方,也可能是彼此互為共生雙方。
它們一種是動物,另一種是植物。
你這誤打誤撞的,算是給楊拓提供了新的思路。”
“原來是這么回事兒。”魏行山終于明白了,邀功道,“老林,你看我挺有用的吧,所以我們肯定是共生啊,絕對不是寄生關系。”
“可是,魏先生的這個提醒,也帶來了新的難題。”狄蘭這時候緩緩說道,“山閻王如果是一種生物,雖然它很奇特,但也僅僅是一種。而如果是兩種奇特生物之間結合的話,再加上宿主,那么這里就有了三個變量,產生的可能性就非常多,這在生物行為預判上,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有突破性進展的。”
“但卻離真相更近了一步。”A
e淡淡補充道。
“好了,研究論證再多,終究只是紙上談兵。事兒,還是要人去辦。”林朔嘴里說著話,扭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眾人說話間,山洞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
外面依然下著雪,但風小了不少。
“出發吧。”
在風雪中前行,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對林朔而言,也是如此。
江南的地理環境,決定了他的天賦和從小練就的一身本事,都更加適應相對溫暖的濕地森林。
這種冰天雪地的環境,他一身能耐最多發揮五六成。
跑到大西北來接買賣,這在林家歷史并不多見,因為這里的大小買賣,一般都是蘇家人的。
最近一百年,隨著奇異生靈逐漸銷聲匿跡,獵門的買賣也少了很多。一般來說,出動當地的獵人就足夠了,能驚動六大家親自出手的很少。
而六大家高手組隊,近二十年來也只有三次而已。
一次就是六年前的昆侖山,但那一次是因緣際會,倒不是狩獵鉤蛇。
另一次,就是十五年前的東北,苗光啟和曹余生聯手狩獵,以失敗告終。
還有一次,就是現在了。
林、蘇、章,三家獵人聯手,在著大雪紛飛的阿爾泰山地區狩獵山閻王。
同伴的追隨,加上獵門前輩用生命換來的情報,還有日新月異的現代生物學輔助,讓林朔越來越接近這頭奇異生靈。
但這種接近,卻又有咫尺天涯的感覺。
好像是近了,但似乎又遠了。
但腳步,總是在向前的。
這天傍晚,五人一狼一鳥一路艱難跋涉,終于在翻過一座雪山之后,看到了一片久違的綠色。
山下,是一大片茂盛的綠色森林。
于是林朔就知道了,自己回到了主場。
在這種林子里,他如魚得水。
但他也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在雪山間出現這樣的林子并不正常。
從現在開始,自己算是真正踏入山閻王的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