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瑤跌坐在地上,捂著臉頰,但她已忘記了疼痛,雙眼一片凄絕的望著陸冠英,如果說先前陸冠英提出讓她勾引慕容復只讓她的心涼了一半,那么現在丈夫說出這種話來,已叫她一顆心涼透了。
此時若有人站在院外,便可發現一道身形隱伏在窗外,白衣如雪,氣質縹緲,赫然是慕容復。
原來他并沒有直接離去,而是在郭府外轉了一圈又悄悄返回,當見得程迦瑤被打,他輕輕皺了皺眉,這陸冠英怎會變得如此不堪?
屋中陸冠英火氣消了不少,他臉上閃過一絲愧意,將程迦瑤扶了起來,“對不起,是我太急了點。”
程迦瑤搖搖頭沒有說話。
陸冠英見此還真怕她甩手不干了,心念一轉,啪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愧疚道,“迦瑤對不起,只怪我無能不是那慕容復的對手,否則又怎會累你受辱。”
“我…”程迦瑤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來,心中已是冰涼一片。
陸冠英繼續道歉,“迦瑤你原諒我好不好,方才是我太心急了,說的全是氣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程迦瑤怔怔盯著他,只覺失望無比,終是嘆了口氣,低聲道,“你放心吧,無論如何我定會將神劍取回來給你的。”
陸冠英滿肚子安慰之言還沒出口,沒想到她直接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便如一拳打在了空處,心情復雜無比,他本該高興的,卻又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這道裂痕恐怕永遠都無法消除了。
慕容復本想留下來跟蹤陸冠英,看看他究竟跟哪些人有所勾結,但看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得暫且作罷。
回到將軍府,慕容復立刻召集慕容雪、王語嫣、吳薇、鄧百川、阿紫等幾人前來議事。
阿紫這幾天忙前忙后,都沒怎么見到慕容復,一見面便撲到他懷里,“姐夫!”
慕容雪臉色一沉,“沒規矩!”
阿紫眼睛不敢看她,嘴巴卻嘀咕道,“這里又不是燕子塢,神氣什么呀。”
“你…”慕容雪正要動怒,慕容復擺擺手,“好了,找你們來不是讓你們吵架的。”
慕容雪這才作罷。
慕容復拍了拍阿紫的背心,示意她下去,但阿紫哪里肯聽,嘟了嘟小嘴,“我不嘛,人家這些天累得都快散架了,姐夫也不看人家一眼。”
確實,她這幾天四處奔波,替慕容復處理了不少事情。
慕容復無奈的搖搖頭,只好換了個姿勢,將她抱在腿上,其余幾人除了吳薇之外,對于這種場景早已見怪不怪,臉上沒有半點異色。
吳薇秀眉輕蹙,微有不悅,她倒不是因為吃醋,而是覺得慕容復既然有心稱王,自該有人君的風范和威儀,議事的時候抱著個女子抓抓扯扯成何體統,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有點尷尬,不便多說什么。
慕容復開門見山,“阿紫,我讓你打點襄陽城官吏,進展如何?”
阿紫嘻嘻一笑,“有阿紫出馬,什么事辦不成,那些老家伙小東西現在一見到我,無不俯首帖耳,馬屁如流,我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
慕容復聞言不喜反怒,“阿紫,此事雖小,卻事關重大,我既然交給你去辦那就是信任你,你可不準胡鬧。”
阿紫喜色斂去,略微有點委屈,“看你緊張的,我可以不聽別人的話,難道還會不聽你的嗎?你放心吧,我按照你的吩咐,恩威并施,灑了大把的銀子,他們才會對我那么恭敬的。”
她沒有說謊,這是慕容復第一次交代她去辦正事,是以辦得十分認真,幾天下來,就連她的性子也收斂不少。
事實上這事也只有她能做,鄧百川要收拾軍務,王語嫣人情世故太少,慕容雪性子太冷,吳薇太傲,都不適合去做收買官吏這種事,阿紫從小混跡在星宿海那樣的地方,應變能力強,又聰明伶俐,手段百出,對付那些老油子不成問題。
慕容復聽后面色微緩,“等此間事了,論功行賞必有你一份。”
阿紫大眼睛眨了眨,“我可全都記著呢,姐夫休想賴掉。”
慕容復轉頭朝慕容雪說道,“盡管已經收買了,不過監視仍不可放松。”
慕容雪有些不以為意,“就那些個官吏,沒了呂文煥就是一盤散沙,趨炎附勢,有甚么可擔心的。”
慕容復神色一正,“你別小看這些官吏,他們或許手無縛雞之力,或許無法上戰場廝殺,但他們是襄陽城的衣食父母,掌管著城池運轉之命脈,咱們在襄陽城沒有根基,行事務必小心謹慎,絲毫大意不得。”
“我明白了。”慕容雪點點頭,盡管她還是不大明白,可慕容復說得如此鄭重,她也會鄭重對待的。
慕容復沉吟半晌,朝鄧百川看去,“鄧大哥,駐軍的事,怎樣了?蒙古那邊可有輕舉妄動?”
鄧百川答道,“駐軍的事很順利,六萬大軍在護城河對面安營扎寨,自始至終蒙古大營都沒什么異動,現在只差丐幫弟子就位了。”
慕容復神色微動,“奇怪,鐵木真居然動也不動,這可不像他的風格。”
鐵木真打仗是從來不肯吃虧的,前天晚上被慕容復坑殺了兩萬大軍,本該暴跳如雷,就算他因為顧及天璇軍沒有大舉攻城,得知襄陽城駐軍城外,不管是進是退,怎么也該有點反應才對,難道他就不怕兩軍將他合圍?
鄧百川遲疑道,“會不會是大元皇帝正在醞釀什么陰謀?”
慕容復目光閃爍不定,說實話,論及行軍打仗,他跟鐵木真相比還是差很多的,對這個人的了解也只有對后世歷史的些許模糊記憶,根本摸不清對方的想法。
這時吳薇忽然開口,“或許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哦?”慕容復眼前一亮,“你快說說。”
吳薇沒有立刻開口,而是起身來到廳中的沙盤前,指著沙盤上由土堆成的城池和高山,“你們看,襄陽城東往北三十余里便是樊城,那里有二十萬駐軍,現在蒙古大軍主力位于襄陽城東,天璇軍在蒙古后軍二十余里處,南面是契丹大軍,也就是說,蒙古大軍主力已經被包圍了。”
眾人看得微微點頭,不過這又能說明什么?誰都知道,這個包圍圈薄弱得不像話,蒙古大軍騎兵戰力極強,陸地上簡直沒有對手,就算被包圍,也沒人敢捋虎須。
吳薇繼續言道,“如果鐵木真進攻樊城,勢必遭襄陽城大軍和天璇軍偷襲,如果進攻襄陽城,后方同樣會遭到天璇軍攻擊,他又不敢分兵,所以現在的態勢是,我們不敢對他動手,他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個時候換成你們是鐵木真,你們將如何破局?”
慕容雪幾女包括鄧百川在內均是茫然的搖搖頭,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鐵木真會干什么?倒是慕容復眉頭微皺,隱約知道她要說什么了。
吳薇輕笑一聲,“他在等。”
“等什么?”鄧百川脫口問了一句。
吳薇答道,“等援兵,也可能等破城之機。”
“援兵?”慕容雪眉頭一挑,“這不可能,我們在大元的探子已經查清楚了,目前襄陽城外的蒙古大軍已是傾其所有,不可能再集結起哪怕一支新軍,唯一有小部分兵馬分布在回部戰場和金國邊境,但前段時間也抽調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絕不可能再調。”
吳薇淡淡一笑,“我可沒說援軍一定是大元的兵馬。”
“你指的西域諸國聯軍?”慕容雪冷笑道,“西域諸國聯軍現在也來不了了,他們已經被西夏國大軍堵在沙漠上,要么退回去,要么只有死。”
吳薇臉色仍舊十分淡然,“那么,金國有沒有可能與蒙古同流合污呢?回部有沒有可能投降呢?”
此言一出,慕容雪面色微滯,其余人臉色也是一變,鄧百川皺眉道,“這不可能吧?金國皇帝即使再昏聵,也不至于與虎謀皮,回部世世代代跟蒙古有著血海深仇,就算不念慕容家的情分,也不可能投降蒙古啊。”
吳薇笑而不語。
慕容復臉色完全沉了下來,“她說的不是沒有可能,世上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吳薇聽到這話,不禁細細咀嚼了一下,只覺堪稱至理名言,再真實不過了。
慕容復緩緩言道,“倘若鐵木真付出的利益足夠大,完顏亶不是沒有可能與他聯手,回部雖與蒙古仇深似海,但若面臨滅族絕種之危,木卓倫不屈服也不行。”
“那怎么辦?”眾人驚呼道。
慕容復朝王語嫣問道,“派去回部的人有回來么?”
王語嫣搖頭,“沒有消息傳回。”
慕容復一顆心直往下沉,“再派,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弄清楚回部戰場的戰況。”
“好。”
慕容復又朝吳薇問道,“你剛剛說,鐵木真可能在等破城之機,什么是破城之機?”
這一次吳薇答道,“這就很難猜了,可能是等刺客將襄陽城主帥刺殺,也可能在等你前幾天說的那種投石車造出來。”
“刺殺我哥?哼,簡直天方夜譚。”慕容雪嗤笑道,她這話也不知是嘲笑吳薇,還是在嘲笑那些想刺殺慕容復的人,或許兩者都有。
吳薇聳聳肩,不再多說什么。
慕容復卻沒由來的想起了陸冠英,莫非…
(書群號,四六三五八七七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