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也知道有天地會的人在此,想要除去鄭克爽二人無異于與天地會開戰,屆時殺龜大會變成血戰大會,這里的人至少會死掉一半,故而順勢罷手,當然,以后若是讓他單獨碰到這二人,定然不會放過他們。
不過就在這時,一個悲痛的聲音響起,“阿強,你醒醒,醒醒啊!”
眾人循聲望去,這才發現,方才馮錫范所站之處,已然躺著一具尸體,鮮血流了一地。
慕容復見此稍稍吃了一驚,他雖有意報復此人,但也不曾想直接殺了他,沒想到出手重了點,馮錫范又躲開了致命一劍,以致那人承受了絕大部分劍氣威力,一劍斃命。
一時間,慕容復頗感頭疼,當著這些所謂的反清義士殺了人,豈會與他干休。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攻訐并沒有到來,四下掃了一眼,眾人神色古怪,眼神微微閃爍,卻沒有半點怒意,當然,除了那個死者所在的勢力。
“教主,你可要為阿強做主啊,他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慕容復抬眼望去,只見尸體旁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魁梧男子,四十上下年紀,五官端正,天庭飽滿,鬢角續有兩縷白發。
“此人是天理教趙無極,在江湖上聲名不顯,但武功奇高,傳聞他有一門絕學喚做先天罡氣,練至大成堪比佛門護教神功金剛不壞。”溫青青在慕容復身旁低聲介紹道。
“天理教?趙無極?”慕容復聞言一愣,隨即又微微點頭,但觀此人雙目精光內斂,臉上生機飽滿,顯然是內功大成的跡象,如果他沒有料錯的話,此人的內功修為,恐怕不在陳近南、袁承志等人之下。
慕容復登時心中疑惑不已,這樣一個超一流高手在江湖上從未聽說過,此其一,其二便是眾人對他或者說對待天理教的態度似乎很微妙,按照正常情況,反清義士被殺,眾人該同仇敵愾,一齊討伐兇手才是。
可眼下眾人神色不一,大多是一副有好戲看了的表情。
溫青青似是看出他心中疑惑,低聲解釋道,“這人是近幾年來才異軍突起,以絕強武功收復了白蓮教一個分支,改名叫天理教,不過他平素行事低調,行蹤詭秘,故而江湖上少有人知,金蛇營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查出此人些許來歷。”
此時二人站位極近,溫青青吐氣如蘭,吹得慕容復耳根發癢,連帶著心里也開始癢了起來,鬼使神差的,他稍稍側了側頭,登時臉上傳來一股溫軟濕潤的感覺。
溫青青俏臉瞬間通紅,急忙心虛的四下望了一眼,好在眾人的目光大多放在那具尸體上,并沒有看到方才那一幕,這才松了口氣,隨即狠狠瞪了慕容復,稍稍拉開一些距離。
慕容復臉上不動聲色,傳音問道,“我瞧其余勢力似乎不大喜歡他們?”
溫青青心中又羞又怒,本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但眼下情形特殊,無奈她只好再次回到慕容復身旁,小聲說道,“天理教雖然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實則暗地里借機斂財,殺官殺民,與土匪無異,這次來到山海關,也是因為有了陳總舵主從中斡旋,才沒有被其余勢力圍攻。”
“原來如此!”慕容復恍然點頭。
二人秘密交談間,趙無極檢查了下尸體,又安撫了下那位死者的親友,這才施施然來到陳近南面前,拱手道,“陳總舵主,鄙教弟子慘遭殺害,是非對錯也不用分說,大家都看在眼里,還請總舵主主持公道。”
饒是陳近南脾氣再好,此刻也生出了些許怒意,這慕容復一來,就搞了那么多事,心念一轉,不由看向袁承志,記得此前風際中說過,慕容復是應金蛇營之邀而來的。
袁承志一愣,隨即恍然明白過來,登時面露難色,略顯尷尬的說道,“說起來,此事也不能全怪慕容公子,是馮先生挑釁在先,慕容復這才怒而出手,卻不想殃及池魚,如果真要算的話,天地會也該負一半責任。”
這番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臉紅,明明是慕容復無端出手,累及無辜,怎么還扯上天地會了。
陳近南也頗為無語,沒想到袁承志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推卸責任的時候,倒是聰明得緊。
溫青青美目中閃過一縷亮色,接口道,“此事實屬意外,如果一定要怪的話,就怪那兩個人,今日的事完完全全就是他們引起的。”
言語中的維護之意十分明顯,惹得袁承志為之側目,心中疑惑不已,青青今日是怎么了?
鄭克爽見這二人將矛頭指向自己師徒二人,不禁心中大怒,正想開口,旁邊馮錫范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靜觀其變。
身為當事人的慕容復卻一副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其實他壓根就沒有把什么天理教放在眼里,他早就想好了,今日到此要么達成目的,要么就徹底攪亂大會,讓所謂的反清同盟胎死腹中,誰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一念至此,他緩步來到趙無極面前,淡淡道,“你也不必找陳總舵主來向我施壓了,直接找我就是,人是我失手殺死的,要報仇的話盡管來。”
說話間,他從雙兒手中接過平等劍,隨意的杵在地上,似乎只要趙無極一句話,他便立即出手殺人。
眾人見得此幕不由吃了一驚,但都作壁上觀,沒有半點出言相幫的意思,很明顯,大家都不喜歡天理教的人。
趙無極登時面色青白交替,他方才沒有直接找上慕容復,而是找陳近南,便是自覺不是慕容復對手,想借刀殺人,沒想到慕容復竟然自己找上門來。
不過他到底是城府極深之人,很快便恢復正常,淡淡道,“今日這個殺龜大會是天地會牽頭舉辦的,他們才是主人,所以此時此地,理當交付陳總舵主來處置,以陳總舵主在江湖上的聲望,相信會給鄙教一個公平公正的交代。”
到得此時,眾人哪還看不出這趙無極明明就是懼怕慕容復的武功,不敢親自動手,紛紛鄙夷不已。
慕容復微微一笑,“你這人倒是實在得很,我最喜歡實在人了,要不然今日到此為止,待殺龜大會過后,你想怎么報仇都可以。”
“這…”趙無極左右看了看,陳近南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心中暗恨,臉上則是一副大義為先的模樣,“好,反清為重,趙某就先將個人恩怨擱置一邊,不過明日之后,鄙教勢必發動全教之力追殺閣下,屆時誰也不能指責趙某殘害同道。”
若不是場合不對,慕容復聽到這樣的威脅,定會頃刻間讓其灰飛煙滅,但既然有言在先,他也不好出爾反爾,微微笑道,“我等你。”
這樣一個結果對于陳近南等人來說,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他們實在是怕了慕容復。
陳近南當即說道,“既然二位已達成協議,陳某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在此陳某重申一句,今日一切以大局為重,各位若是往日有什么恩怨,不妨寧耐一時,待事情過后再做區處。”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趙無極心中暗罵陳近南適才不說話,現在倒是正義凜然得很,心念轉動,忽的插口道,“趙某有一事不明。”
“趙教主有話請說。”陳近南眉頭皺了皺,但還是問道。
“我聽說這位慕容公子乃是江南慕容家的傳人,武功固然了得,可并算不得反清同道,如何也能參加這等盛會,要知道我等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到此的,若是隨便讓一些來歷不明的無關人士參與,誰來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
此言一出,眾人懼是一驚,紛紛看向慕容復。
陳近南正想說點“但凡有志之士皆可參加”一類的話,溫青青卻是揚聲說道,“諸位有所不知,慕容公子雖是江南之人,其實深明大義,一直都有反清之心,其麾下有一組織神龍島,可謂反清勢力的中堅力量,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有所耳聞吧。”
聞得此言,人群登時炸開了鍋,看向慕容復的目光都變了。
“什么,神龍島是慕容家的勢力?”
“神龍島年前大敗清庭大軍,可是替咱們漢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但沒想到幕后之人竟是慕容公子。”
“如此說來,慕容公子不是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有資格參加殺龜大會了。”
“不錯,有了神龍島和慕容公子相助,吳三桂那大漢奸想活都難了。”
溫青青見得此幕,臉上不禁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仿佛被人議論的是她自己一般。
慕容復則是故作謙虛的四處拱了拱手,口中不乏“過獎”、“見笑”、“客氣”等話語。
反觀趙無極則是神情呆滯,甚至眼底深處還閃過一絲隱憂,他本想借機趕走慕容復,沒想到對方來頭甚大,還有神龍島和金蛇營做后盾,天理教恐怕惹上煩了。
“諸位,請靜一靜。”溫青青心中一動,朝眾人說道。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她指了指身旁的阿九,“這一位的身份恐怕諸位都想不到,她是大明崇禎皇帝的親女,長平公主。”
院中陡然一靜,猛地爆發出一連串吃驚至極的聲音,“什么!長平公主!”
但也有人持懷疑態度,“不可能吧,長平公主早就死在戰亂中,怎么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