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在街上走了一陣,忽的面色一動,來到一個露天的茶攤前,朝攤主叫道,“老伯,來一壺茶。”
這攤主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須發都白了大半,一見慕容復穿著打扮皆是不俗,急忙笑臉相迎,“好嘞,公子您請坐。”
慕容復慢悠悠的坐下,臉上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坐下沒多久,又有兩個穿著普通、袖中鼓鼓囊囊的年輕男子來到茶攤上,在慕容復身旁不遠處坐下,叫了一壺茶。
“公子,這是本地的特產云間露茶,您請用。”攤主很快端著一壺滾燙的茶水上來,陣陣熱氣從壺嘴冒出,一縷說不出的清香撲鼻而來。
慕容復不懂什么茶道,但也喝過不少好茶,這種清新的味道還是第一次聞,即便在這大熱的天氣,心境不知不覺的涼了幾分,可見這所謂的“云間露”還真有些說道。
慕容復眼前一亮,倒了一杯出來,慢慢品味。
良久,當一壺茶快喝完時,慕容復忽然淡淡開口道,“二位,跟了在下這么久,現在腳也歇了,茶也喝了,該說說什么事了吧?”
此言一出,坐在離他兩張桌子遠的男子面色齊齊一變,但仍是默不作聲的坐在原地,自顧自的喝著茶水,好似完全沒聽到慕容復的話一般。
“哼,”慕容復臉上閃過一絲冷意,“二位是不是覺得我很好說話?若再裝模作樣,休怪本公子出手無情。”
此言一出,兩個男子尚未有什么表示,攤主卻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公子,什么事,什么事?”
“沒什么事,結賬。”慕容復淡淡回了一句,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攤主一見這么大塊銀子,至少也有十兩了,不由駭了一跳,雙手連擺,“公子,不用這么多,二十文錢就夠了。”
“嘿嘿,拿著吧,你這生意估計做不下去了,攤子也要重新裝修,這些錢先賠給你。”慕容復淡淡一笑,一把將銀子塞到老頭手里,口中不容置喙的說道。
老頭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對上慕容復那滿含威嚴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而另一張桌上的兩個男子聞得此話,不由面色微變,彼此對視一眼,卻是起身便走。
“站住!”慕容復冷哼一聲,抬手兩道勁氣飛出。
這二人反應也頗不慢,或者說早有準備,身子就地一滾,躲了開去,嗤嗤兩聲,他們身后的桌子頃刻碎成七八塊。
攤主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陡然明白過來慕容復話中的意思,心驚之余,也不敢說什么,只是遠遠的躲開。
慕容復這一出手聲勢不小,立即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紛紛看了過來。
那兩男子避開劍氣后,不禁面色發白,對方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擊,竟有種一只腳踏在鬼門關上的感覺,此人的可怕,比傳聞更甚。
他們不知道的是,若非慕容復刻意留手,二人根本連躲的機會都沒有。
“這位公子,我兄弟二人與你素無冤仇,何故出手傷人?”兩男子起身后,自是又驚又怒,出聲質問道。
慕容復冷冷一笑,“我不想聽廢話,也別讓我再問第二遍,下一擊,你們就是兩具尸體了。”
兩男子聞言,不知怎的,沒由來的心底一寒,渾身如墜冰窟,其中一人膝蓋一軟,竟是直接跪倒在地,“慕容公子手下留情,我說,我說。”
“說話就說話,不必行此大禮,來,坐下說話。”慕容復瞥了周圍指指點點的行人一眼,忽然變得和顏悅色起來,指了指對面的條凳,示意二人坐下說話。
男子心中郁悶到了極點,他哪里是想行禮了,不過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二人遠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遂依言坐在慕容復對面。
圍觀之人見沒了熱鬧可看,略帶失望的搖搖頭散去。
“說吧,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跟蹤我。”慕容復揮手招來攤主,讓他又上了一壺茶,這才悠悠問道。
“在下蘇成,這是舍弟蘇明,家師…正是白寒楓。”二人中稍微年長的男子回道。
“姓蘇?白寒楓?”慕容復掃了二人一眼,“你們是沐王府的人?”
蘇姓兄弟面色齊齊一震,脫口問道,“公子知道我們?”
“別誤會,我只知道沐王府,并不知道你們。”慕容復白眼一翻的說道,心中卻是閃過一道乖巧可愛的身影,不由想道:“她現在應該還在神龍島吧,這么久沒見,也不知過得如何了。”
其實按照他的脾氣,被人跟蹤,不管原因為何,肯定是要先暴打一頓的,先前只是感覺到這二人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似乎曾經在哪見過,這才留了手,現在想來,這似曾相識的氣息應該是當初有過一面之緣的白寒楓。
兄弟二人面色微微一窒,差點被噎得吐血,蘇明面色難看的扭過頭去,倒是蘇成很快便恢復如常,口中說道,“既然公子知道沐王府,在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家小公爺得知公子大駕光臨燕山鎮,特遣我兄弟二人來邀請公子前往一敘。”字<更¥新/速¥度最&駃0
“哦?你們消息倒是靈通得很啊。”慕容復稍稍一愣,不置可否的說道。
“是你在醉香樓惹出不小的動靜,恰好我家小公爺也在。”蘇明冷冷的解釋了一句。
“原來如此。”慕容復恍然點頭,隨即擺了擺手,“很遺憾,我有要事在身,只能辜負沐小公也的盛情了。”
“這…”兄弟二人似是沒想到慕容復會毫不猶豫的拒絕,一時間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我趕時間,二位請便。”慕容復直接下了逐客令。
蘇成登時急了,“公子,此事事關天下蒼生,我家小公爺…”
慕容復卻是揮斷道,“天下蒼生關我鳥事,二位不走,難道是想永遠留在這?”
二人沒想到慕容復說翻臉就翻臉,蘇成還想再說什么,但當對上慕容復寒光閃爍的雙眼時,渾身打了個寒顫,又將話語吞了回去,拉起蘇明告辭離開。
“就憑你們兩個毛頭小子,開口閉口天下蒼生,也真是臉大,竟不覺得可笑…”慕容復瞥了一眼二人離去的背影,面露一絲譏諷之色。
說起沐王府,他確實不怎么放在眼里,沐王府的根基在河北一帶,十幾年前還能跟吳三桂掰掰手腕,但現在,沒被吳三桂趕盡殺絕就已經不錯了,根本難成什么大器。
“老伯,這進燕山的路該走哪條?”慕容復收斂思緒,轉而朝攤主問道,他之所以會坐在這喝茶,其中倒有大半原因是想打探一下進燕山的路,畢竟燕山很大,方圓幾百里,如果跟無頭蒼蠅一樣亂闖的話,幾個月下來也未必找得到阿九。
攤主聞言,不禁露出一絲古怪之色,“公子,您要進燕山?”
慕容復點點頭,“怎么,有什么不對么?”
“嗨,”攤主嘆了口氣,“若是以前,自然沒什么不對,但現在那里已經被封山了,不許任何人進出。”
“什么?被封山?”慕容復微微一驚,“誰有這么大權力封山?為什么要封?”
攤主猶豫了一下,低聲回道,“公子人好,老漢也就豁出去了,公子聽了自己知道就行,可千萬不要到處去說。”
慕容復神色微動,點了點頭,“放心,我曉得的。”
“前些日子,有一伙賊人將平西王府攪了個天翻地覆,平西王府下令捉拿,卻是連賊人的影子都沒抓到,后來傳出消息說這伙賊人流竄到燕山中,王府派大軍進山圍剿,也沒有得到什么結果,這才讓大軍封鎖了幾處進山入口,并下了禁令,說燕山上有逆黨盤踞,禁止任何人進出。”
攤主一口氣將所知道的消息全說了出來,最后又補充一句,“聽燕山附近村鎮的村民說,就連進山打獵也不允許,已經有幾十個村民因此被殺了,公子還是不要去蹚這趟渾水的好。”
慕容復聽后,神色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他得到的最后消息說阿九率領殘部逃往山海關,并躲入燕山之中,那所謂的逆黨十有八九正是阿九率領的王屋山殘余兵力。
可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阿九怎會大鬧平西王府,即便她對吳三桂有再深的恨意,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以卵擊石啊?
此外平西王府的態度也頗為怪異,竟然圍而不攻,要知道山海關可是擁有常備鐵甲軍十萬之多,不要說區區數百人的逆黨,就是數萬大軍,也絕不是其對手,只要派出數千軍隊,燕山雖大,根本藏不住人的。
慕容復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時候,若能得知平西王府內部的消息,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可惜的是,山海關一帶早已被吳三桂經營成鐵桶一般,水晶宮曾數次派人潛入,都被發現并格殺了,至今沒有一個內線成功潛入,就連據點,也設在了距離山海關近百里的另一個小鎮上,根本就沒什么用處。
“公子,公子?”攤主一連喚了幾聲,拉回慕容復的思緒。
“哦,”慕容復回過神來,心念轉動,再次掏出一塊銀子,“還請老伯將進山的路線跟我說上一說。”
他可不管什么禁令不禁令,只要阿九在里面,他就不可能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