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芷淚目盈盈的看了余魚同一眼,眼中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擔憂,又或者兩者都有,隨即看向慕容復,“你…你能不能放過余大哥。”
她對紅花會的人,已經是失望透頂,再無半點好感,只是心中仍是有些舍不得余魚同,雖然自己與他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不過仍是希望他好好的。
而苗人鳳卻是冷冷看了慕容復一眼,站到紅花會一邊,神色冷漠的看著慕容復,也不說話。
慕容復看了李沅芷一眼,眉頭微微一挑,“他是主犯,你讓我放過他,你覺得可能么?”
“只要你放過他,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包括我的…我的身子。”李沅芷泫然欲泣,神情好不凄楚,當真是見真心疼,聞者流淚。
她最后那一句話聲音雖小,但周圍眾人都是身懷上乘內力之人,自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余魚同神色微微一變,他原以為李沅芷早已是不潔之身,聽得此話,似乎還未被慕容復奪去紅丸,心頭沒由來的一喜,脫口叫道,
“芷兒不可,余大哥寧愿死,也不愿意你被別人侮辱!”
至于其余當家,均是神色莫名的望著余魚同,心中也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今晚之事,很可能便是余魚同引起的,現在紅花會的基業即將毀于一旦,他現在又說這種話,有些令人寒心。
“哼,此事休要多言,本座斷然不可能放過打本座女人主意的人,”慕容復冷哼一聲,毫不留情的拒絕道,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更何況,你心里還想著他,你這身子,不要也罷。”
李沅芷臉色一白,但見慕容復正欲有所動作,鬼使神差的,卻是撲了上去,抱住慕容復的腰身,低聲道,“你若愿意,我的心也可以給你。”
慕容復怔了一怔,只道這個女人為了救余魚同,已經是豁出去所有了,不過他心中的殺意卻從未動搖過,小昭、雙兒被擄,整整三天,他幾欲暴走,又豈會因為一個李沅芷而放棄報仇?李沅芷與雙兒、小昭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一把掙開李沅芷的手,一道輕柔的勁力將李沅芷送了出去,目光冷冷的看了余魚同一眼,隨即又落在苗人鳳身上,淡淡道,“你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你女兒著想,當真要與我為敵?”
苗人鳳尚未說話,慕容復卻是說道,“你應該知道,白天的時候,本座一再讓你,否則你在本座手下,一招都接不住,你若與本座為敵,你的女兒可就慘了,本座現在心情不好,說不定會將他先奸后殺的…”
聽得此言,苗人鳳木然的神色微微一變,眼中幾欲噴出火來,正欲開口說點什么,卻聽遠處傳來一聲嬌呼,“爹爹,你弄錯啦!”
苗人鳳微微一愣,轉頭望去,卻是苗若蘭自人群中擠了出來,雙手提著裙擺,快步上前,口中說道,“我是讓你幫慕容大哥,不是讓你幫那幾個道貌岸然的家伙。”
此言一出,苗人鳳面現尷尬之色,而紅花會的當家們則如同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先前還以為有了苗人鳳的加盟,紅花會勝算多了不少,沒想到苗人鳳卻是對方那邊的,這豈不是雪上加霜。
人群中一嬌艷夫人,雙手扶著田歸農,目光卻怔怔的望著苗若蘭的背影,她方才沒有聽錯,那小女孩確實是叫苗人鳳爹爹,自然也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怎么,想回去啊?”田歸農聲音微冷的說了一句。
南蘭身子微微一顫,面色復雜的嘆了口氣,“回不去了。”
苗若蘭跑到苗人鳳身旁,拉起苗人鳳的手臂,將他推搡至慕容復身旁,一雙可愛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轉,狡黠一笑,說道,“爹爹,你聽錯啦,我是請你出手幫助慕容大哥的。”
苗人鳳尚未開口,趙半山卻是神色大急,說道,“苗大俠,您一生秉持正義,疾惡如仇,現在紅花會被這魔頭盯上,只要您肯出手相助,鄙會上下感激不盡,若能渡過劫難,鄙會任憑苗大俠差遣!”
他特意將“秉持正義”四字咬得極重,意在提醒苗人鳳站在正義的一方,跟著又許出重諾,可謂是恩威并施,老辣得緊。
不過苗人鳳卻是冷冷望了他一眼,淡淡道,“紅花會是否就是正義,慕容復是否就是魔頭,還待兩說,且不論你們之間的恩怨,單是紅花會收留石萬嗔一條,老夫便不想與你們有任何瓜葛。”
趙半山心頭微怒,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仍是一副慈和的樣子說道,“不瞞苗大俠,那毒手神梟并非紅花會之人,只是他與親王府有些牽連,而今晚這頓宴席又是奉了親王府之命,替王爺招待諸位豪俠的。”
他不知道苗人鳳與石萬嗔有什么仇怨,不過眼下自然是將石萬嗔摘出去是最好的選擇了。
苗人鳳嗤笑一聲,“紅花會名頭喊得響亮,什么驅除韃虜,復我河山,還不是淪為清廷走狗,奉寶親王為主,苗某真為你們感到不齒。”
趙半山心中又怒又恨,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然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
卻在這時,慕容復微笑道,“苗大俠的好意,本座心領了,不過些許蝦兵蟹將,本座還是應付得來的。”
苗人鳳眼底閃過一抹怒氣,他瞧不起紅花會的人,對這慕容復也十分不感冒,之所以出現在這,不過是女兒苗若蘭的要求罷了,現在卻是被人拒之千里之外,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如何不怒。
但苗若蘭卻是輕笑一聲,說道,“爹爹,既然慕容大哥不用咱們出手,那咱們便先歇著吧。”
說著卻是又拉著苗人鳳后退,一直退到程靈素身邊才止住,與程靈素攀談起來。
慕容復一愣,頓時反應過來,原來這苗若蘭一開始便沒打算真的幫自己,不過是見場中形勢不對,趁機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確保自身的安危罷了。
程靈素自然也看出了這一點,探手在苗若蘭光潔的額頭上一彈,湊過嘴去,低聲說道,“慕容大哥又不會傷害你,你犯不著如此的,說不定反而惹惱了他,到時我也幫不了你。”
苗若蘭臉色微微一紅,吐了吐小舌頭,“知道程姐姐你最好啦,一定不會看著若蘭被斬成兩截的。”
慕容復有些好笑的搖搖頭,四下掃了一眼,有了李莫愁的加入,血影殿氣勢大震,紅花會弟子死傷無數,這才一炷香時間,已經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紅花會眾當家一個個眼睛死死瞪著慕容復,恨不得吃了他。
趙半山強自定了定心神,朝慕容復說道,“慕容公子,你已經殺了這么多人,想必天大的怒火也該消得差不多了吧,若你愿意就此罷手,紅花會還可以再作出一定的賠償,作為我紅花會道歉的誠意,你意下如何?”
他嘴上如此說著,心中卻是想,只要能拖到王爺的軍隊趕過來,屆時他要讓慕容復嘗嘗,看著手下一個個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不如何。”慕容復冷冷一笑,“本座先前一再給你們機會,可你們并不懂得珍惜,現在已經晚了!”
趙半山神色微急,“鄙會愿意交出文泰來和余魚同兩個敗類!”
“嘿嘿,”慕容復咧嘴一笑,“死胖子,你現在說這個,不覺得太晚了么?”
說著雙手大張,只聽嗡嗡嗡一陣怪響,大廳中那些散落的兵器,竟是微微顫動起來。
“三哥,這種人還有什么好說的,他殺了咱們這么多弟兄,此仇不共戴天!”一個皮膚黝黑的駝子忽的開口說道,話音未落,猛地踏前一步,腳下一塊青花石板瞬間碎裂。
慕容復饒有興趣的看了此人一眼,紅花會的當家中,大多是內功好手,份屬一流上層水平,只有這駝子,身上沒有半點內力氣息,但其身上氣勢雄渾,力大無窮,顯然是外家高手。
他遇到過的外家高手中,除了當初在萬安寺見過的火工頭陀,便是眼前這駝子造詣最深了,不由開口問道,“嗨,駝子,你叫什么名字?”
章進是紅花會的十當家,號稱“石敢當”,因為天生神力,練就了一身外家的硬功夫,但天生殘疾,身有缺陷,最惱別人取笑他的駝背,他和人說話時自稱“章駝子”,那是好端端地,然而別人若是在他面前提到個“駝”字,甚至沖著他的駝背一笑,他便立馬翻臉。
此時聽慕容復直接喚他駝子,他如何不怒,大腳一伸,身形猛地躍起,空中時微微翻轉,手臂彎曲,手肘朝外,卻是以胳膊肘擊向慕容復胸口。
在外家功夫中,胳膊肘乃至膝蓋,是常見的攻擊手段,修煉外家功夫是,通常便是朝骨節處著手修煉,因此每一個修煉外家功夫的人,至少要將胳膊肘和膝蓋骨修煉得如鋼似鐵,功夫才算勉強到家,至于那些一身銅皮鐵骨之人,已然是外家功夫的絕巔造詣。
當然,慕容復并不在此列,他雖然肉身強大,與傳說中的銅皮鐵骨相差仿佛,但那是由內而外,通過洗髓煉血達到這一層次的,與外家功夫由外由內截然不同,除了被打之后不疼之外,卻是發揮不出多少威力,不過他若是愿意去修煉外家功夫,必定是一日千里,或許能達到傳說中的金剛不壞。
慕容復雙手張著,眼見便要被章駝子一肘擊中,胸口處陡然亮起一抹白光,四面勁氣蜂擁而至,瞬間在身前布下一個淡白色氣罩。
章駝子手肘撞在上面,便如同撞在鋼板上一般,撞得生疼。
不過慕容復的氣罩也“砰”的一聲,四散而開。
其他當家們見此,當即不再遲疑,紛紛使出自己的絕招,趙半山號稱千臂如來,一出手便是無數的手臂,呼聲大作,頗有石破天驚之勢。
而那徐天宏號稱“武諸葛”,除了計謀之外,武功也是不弱,在紅花會中,可排進前五之列,蓋因此人天資卓絕,自己摸索出一套“雙手互換”個功夫,幾乎可以稱作“雙手左右互搏術”的翻版了,此時一手單刀,一手鐵拐,左右開弓,端的是威風凜凜。
至于其他當家的動作也是不慢,他們心中清楚,此刻慕容復明顯在施展什么大威力招式,若讓其成功施展出來,他們不一定抵擋得住,只要他們敗在慕容復手上,紅花會覆滅在即。
登時間,無數勁氣、掌影、拳影、劍影,涌向慕容復,聲勢浩大,一時無兩。
慕容復神色不變,手中變幻了一個劍訣,忽然,道道刺耳的尖嘯聲響起,破空聲緊跟而來。
一眾當家余光瞟見,竟有百十柄長劍、彎刀,同時向眾人射來,心中駭然之極。
“拼了!”趙半山、徐天宏等人咬了咬牙,再提兩分勁力,不顧一切的朝慕容復砸去。
而那余魚同卻是本能的就地一滾,金色笛子在地上一撐,往一旁掠去。
但聽“鐺鐺鐺”一陣亂響,飛來的兵刃從諸位當家身旁劃過,或擋下他們的招式,或刺傷其身子,一時間,紅花會眾當家紛紛倒地,手中勁力或反震自身,或胡亂的甩了出去,鮮血狂涌,氣息萎靡,只有余魚同安然無恙的站在遠處。
慕容復冷哼一聲,一點空中盤旋的十余柄長劍,那長劍便似長了眼睛一般,又朝余魚同飛去。
余魚同正為自己方才的行為后悔,見此一幕,大驚失色,想也不想的拔腿便跑,可慕容復役使的長劍何等之快,“刷刷刷”幾聲,勁風自余魚同身旁劃過。
余魚同身子被掀飛,空中時又挨了兩劍,最終落地,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下。
慕容復并沒有一劍殺死余魚同的意思,見其重傷,這才手臂一揮,長劍落地。
“呃…啊…”余魚同雙手、雙腳以及前胸后背,多出了數道長長的口子,但最疼的還是膝蓋上那一塊,只見雙膝上已然被削去一大塊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和筋肉,鮮血狂涌。
至此,在場的紅花會當家,除了駱冰之外,一招敗于慕容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