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致遠心神一凜,便宜老爹郭正域也曾對他說過類似的話,看來劉光先目光如炬,也看到了郭致遠性格中的弱點,喜歡取巧行險,出于愛護,才會給他這樣的忠告,心中對劉光先的敬意更深了,也連忙臉色一肅,恭敬地向劉光先行禮道:“謝大人教誨,致遠一定謹記在心!…”
送走劉光先以后郭致遠也開始反思,他這次雖然算是平安過關了,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相反他會更加的危險,沈一貫、黃似華等人不可能放過他,這次朝廷派來的是正直的劉光先,下次要是派個貪官過來查他呢?
說到底,郭致遠還是太弱小了,黃似華可以隨時拜表彈劾他,他卻連上折子的資格都沒有,就算他能上折子也不可能送得到萬歷手里,這就等于他的命運被別人掌控在手中,他不可能次次這么好運,所以他必須要想辦法把命運掌控在自己手里,至少讓沈一貫、黃似華等人不敢像現在這樣隨意找幾個人就能誣告他!
要怎么樣才能讓自己在短時間內擁有自保能力,讓沈一貫、黃似華等人不敢隨意地攻擊自己呢?這點郭致遠已經想到了,那就是快速打響自己的名氣,名氣在這個時代還是很有作用的,比如顧憲成,他是被削官為民了的,但因為他創立東林書院,發起東林大會,制定《東林會約》,讓他在士林中擁有了極大的名氣,反而成了東林黨的領袖,其影響力甚至超過了任內閣次輔的沈鯉。
顧憲成應該是嘗到了名氣的好處了的,隱居民間,卻能夠影響朝野,遠比在朝廷當官處處受制于人還要時時擔心被人彈劾丟官去職甚至命都保不住要好得多,所以后來他被眾多東林黨人推薦重新啟用,任命為南京光祿寺少卿,但是他卻拒不接受任命,繼續留在家鄉講學議政。
但是郭致遠學不了顧憲成,顧憲成本是大儒,他辦東林書院自然從者云集,郭致遠的水平也就糊弄糊弄縣學里那些蒙生,這要真公開大辦學院,只怕會被人噴死,所以辦書院不能讓郭致遠在短時間擁有大名氣。
不過郭致遠已經想到了能讓自己快速提升名氣的辦法:辦報紙!辦報紙也幾乎是所有穿越者的必備操作,為什么呢?原因很簡單,辦報紙可以引導輿論和傳播思想,我們偉大的主席就說過革命靠的就是筆桿子和槍桿子,而且主席把筆桿子排在前面,可見筆桿子比槍桿子更重要,而掌握了引導輿論和傳播思想的工具就等于掌握了筆桿子,在這個時代不可能有電視、互聯網這樣的傳媒工具,辦報紙無疑就成了最佳選擇。
明朝已經有邸報的存在,這就是報紙的雛形,但是邸報主要是刊登一些官員的章疏和皇帝的詔令之類的,無論是版面還是內容都比較簡單,傳播的范圍也比較小,雖然邸報并不對普通百姓保密,但普通百姓大都不識字,所以一般只在官員內部流傳。
郭致遠要辦的報紙自然不會那么簡單,他準備辦一份圖文并茂的真正意義上的報紙,內容也不只是刊登一些消息這么簡單,而是像后世的報紙一樣,劃分若干個版面,涵蓋時政、社會新聞,文學詩詞、經濟信息、廣告等豐富多彩的內容,這樣才能讓這個時代的人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快速地打響自己的名氣。
但是辦報紙卻不是那么簡單的,即便是現代要辦一份報紙,從編輯到發行起碼要一個幾十人以上的團隊才能撐起來,而且都得是精干的專業人才,大的報社的話可能要幾百人才能維持運轉,而在這個時代就更麻煩了,因為這個時代沒有現代那些先進的排版印刷技術,全得靠手工刻版,以郭致遠這種半吊子水平是肯定弄不出來的,必須得有專業的人才來做才行。
但是在這個時代讓郭致遠哪里去找這樣的專業人才呢,所以想法雖好,要實施卻有難度,郭致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哪能網羅到這樣的專業人才,也只能先放一放。因為他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得趕緊把京城的情報網絡建立起來了,這次如果不是事先收到了便宜老爹的信,讓郭致遠提前有了準備,搞不好郭致遠就真被脾氣急躁的劉光先一見面就拿下了,但是便宜老爹離京城也遠,也不可能次次都能提前收到消息,所以建立京城的情報網絡就迫在眉睫了。
郭致遠之前就有了在京城建立情報站的打算,只是張承作為他身邊的得力干將,要做的事也很多,所以一直沒能提上日程,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再等了,必須得讓張承去京城走一趟,把京城的情報網絡建立起來。
想到這里,郭致遠不再猶豫,馬上讓人去叫張承,這時大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郭致遠正覺奇怪,一個衙役就來匯報,說是一個過路客商之前被人騙了錢,正好在路上撞見了那個騙子,那個騙子卻死活不肯承認,爭執不下,就把那騙子扭送到衙門來了。
如今古田在郭致遠的治理下,治安非常的好,雖然還稱不上路不拾遺的地步,但像一般地方經常發生的盜竊、搶劫等治安案件基本已經很少發生了,所以郭致遠一聽就很生氣,命衙役把人傳上來。
被人抓住的騙子是一名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身材干瘦,穿著長衫,看起來倒像個讀書人,只是那長衫上滿是破洞和污漬,十分落魄,目光也是游離不定,顯得很是心虛,郭致遠用力一拍驚堂木,威嚴道:“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
那落魄中年男子雖然目光游離,但在郭致遠的官威之下居然也不是很畏懼,對答如流地道:“回大老爺話,草民白庭光,廣西桂林人士,來福建投靠親友的…”
旁邊跪著的那名過路客商一聽立刻指著那落魄中年男子嚷了起來:“大老爺,他撒謊!上次小人遇到他時他明明說是蘇州人士,還說自己是生員,恰好當時小人需要招募一名賬房先生,小人見他穿著言談倒像是個讀書人,便輕信了他,哪知沒過兩日,他便卷了小人十幾兩銀子跑了!幸得在這里又被小人撞見了,否則又讓他跑了!…”
那落魄中年男子立刻叫起撞天曲道:“大老爺,草民冤枉,草民根本不識得此人,走在街上突然被他莫名其妙抓住,這天底下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他怎能斷定草民就是他之前遇到那人呢?他說那人是蘇州人士,草民卻是廣西人士,小人有路引為證!…”說著就從袖子里摸出一張路引雙手舉過頭頂。
自有衙役上前接過他的路引呈給郭致遠,郭致遠接過路引一看,上面寫的確實是籍貫廣西桂林,不過郭致遠卻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落魄中年男子說話的口音根本不像廣西口音,倒有點像是北方人,而且廣西人皮膚通常比較黑,這中年男子雖然衣著落魄,皮膚卻是比較白的,分明沒說實話。
不過郭致遠也不能僅憑自己的猜測就斷定這落魄中年男子說了謊,畢竟此時明朝的戶籍管理已經遠不如明朝初期那么嚴格,人口的流動也十分頻繁,而那落魄中年男子所提供的路引也十分逼真,上面還蓋有地方官府的官印,郭致遠也分不清真假,不過郭致遠分不清真假,有人能分辯,白度當了多年的縣丞,最會分辯這種官方憑證的真假。
想到這里,郭致遠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吩咐下面的衙役道:“你去請白縣丞來分辯一下這路引真偽…”
那落魄中年男子一聽便有些慌神了,再也不像開始表現得那么淡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起來,郭致遠一看他這般表現,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此人真是膽大包天,騙人錢財不說,居然連官府的路引也敢偽造!便用力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大膽刁民,你可知罪?!…”
那落魄中年男子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但卻仍死硬得很,咬牙道:“草…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郭致遠見這落魄中年男子死不認罪,越發火了,心說這家伙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對付這樣膽大又頑固的家伙就沒必要客氣了,正準備下令對這落魄中年男子用刑,卻見張承不知何時到了堂下,正悄悄地朝他搖頭使眼色。
郭致遠就有些納悶了,莫非這落魄中年男子居然還是張承的什么故舊不成?就算是張承的故舊,張承也應該了解自己的性格,絕不可能因為此人是張承的故舊就徇私枉法,不過郭致遠也知道張承做事向來穩重,既然他向自己搖頭使眼色阻止自己對這落魄中年男子動刑必定有他的原因,便收回了要去拍驚堂木的手,干咳一聲道:“本官要去方便一下,爾等在此稍候…”166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