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頭師爺也是一驚,沒想到黃似華收了郭致遠的重禮居然還要對付郭致遠,連忙小心翼翼地道:“那大人準備…”
黃似華陰測測地道:“你把本府之前讓你代寫的彈劾郭致遠的折子改一改,這郭致遠甚是狡猾,其他幾項罪名他都預留了證據,恐怕奈何不了他了,但這私自招募團練未及時向本府請示報備一項卻是事實,只這一條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了!…”
郭致遠確實是低估了這個時代官場的險惡,沒想到黃似華收了他的禮物還要置他于死地,好在他運氣還不錯,黃似華彈劾郭致遠的這封折子到京城的時候正好是次輔沈鯉當值,以沈鯉和郭正域的關系自然要回護郭致遠,而且沈鯉也知道郭致遠招募團練肯定是為了維護地方治安,黃似華分明是故意夸大其詞,故意針對郭致遠。
不過這私自招募團練的罪名卻是可大可小,要是傳到萬歷皇帝那里,萬歷皇帝若是心情好可能不予追究,若是恰好萬歷皇帝心情不好,沈一貫再一搬弄是非,說郭致遠心懷不軌,那就麻煩大了,以萬歷多疑的性格,甚至可能根本不派人調查,直接就下旨把郭致遠撤職問罪了,這也正是黃似華要以私募團練的罪名彈劾郭致遠的原因,所以沈鯉干脆就把這折子扣了下來,郭致遠算是躲過一劫。
此時郭致遠自然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出,在黃似華這里過了關心情便放松了,讓白度帶著又去拜訪了知府衙門其他的佐官,照例送了禮,正所謂伸手不打送禮人,那些佐官和郭致遠也沒有什么過節,自然是笑臉相迎,相談甚歡,算是結下了善緣,至少不會無故刁難古田縣了。
把這些虛頭巴腦的事情忙完,郭致遠更是一身輕了,接下就該去見冷弦凝了,其實郭致遠腦海里突然冒出要找冷弦凝給自己當模特的想法與其說是為了推廣他的旗袍,更不如說是他給自己找的一個去見冷弦凝的借口,在他的潛意識里冷弦凝的倩影一直環繞不去,只是無法說出口,如今有了這個借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見冷弦凝了。
這種事就不宜讓白度跟著了,所以他讓白度先回客棧,只帶了法正護衛,興沖沖地直奔西禪寺而去,到了西禪寺,路上遇到的僧人們見郭致遠身著官服自也不敢阻攔,郭致遠長驅直入,很快到了寺廟后面的寄園,見到了那座熟悉的兩層樓閣,樓閣內傳來陣陣悠悠琴聲,郭致遠知道這定是冷弦凝在彈琴,只是這琴聲時斷時續,遠不像郭致遠第一聽到的那么流暢。
郭致遠急匆匆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開始患得患失起來,若是冷弦凝不愿見自己怎么辦?即便見到冷弦凝要是她態度冷淡怎么辦?畢竟說起來自己也只是和冷弦凝見過一面,吟了幾首詩,搞不好人家根本就不記得自己這個人了呢。
想到這里,郭致遠越發地情怯起來,在閣樓前徘徊不前地小心翼翼朝閣樓的門里頭張望著,正好冷弦凝跟前的貼身丫鬟阿月突然從門里出來,一看門口有人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立刻嬌斥一聲:“哪里來的登徒子?又想對我家小姐圖謀不軌?找打!”說著就揚起粉拳朝郭致遠打了過來!
好在有法正護在郭致遠身旁,趕緊上前護持,兩人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郭致遠連忙喝住法正,腆著臉朝那阿月賠笑道:“阿月姑娘,可還記得小生?小生今日特來拜訪冷姑娘,還勞煩阿月姑娘通稟一下…”
阿月這才認出郭致遠,愣了一下,立刻跳了起來,撒腿就往樓閣里跑,一邊跑一邊大喊道:“小姐,你天天念叨的那個‘看風景的’人來了!…”(注:郭致遠在詩會上曾在吟誦《斷章》,其中就有‘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一句,冷弦凝回來后經常吟誦這首詩,阿月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所以叫郭致遠‘看風景的人’)
此時冷弦凝正在樓上撫琴,卻總是心神不寧,集中不了精神,聽到阿月的叫聲,就知道這段時間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來了,她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噹!”一聲琴弦突然斷了,她卻什么也顧不上了,慌亂地站起來就準備往樓下跑,一旁陪侍的另一個丫鬟阿水捂嘴笑道:“小姐,你就準備這樣去見他嗎?我說今日小姐彈琴總是精神不集中呢,原來是知道那人要來啊!…”
這阿水和阿月都是冷弦凝的貼身丫鬟,自是最清楚冷弦凝的心思,而冷弦凝也從不把她們當下人,情同姐妹,所以阿水才敢這樣大膽地和她開玩笑,冷弦凝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褻衣,她深居淺出,這里平時也沒外人來,自不需那么注意,不由俏臉一紅,白了阿水一眼嗔怒道:“死丫頭,休得胡說,瞧我不撕爛你的嘴!你速下去迎郭公子進來,請他在樓下客廳稍坐,我稍后便來!…”,末了又連忙補充了一句:“你記得給郭公子泡茶,切莫怠慢了人家…”
阿水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笑道:“小姐,你就放心好了,我哪敢怠慢他啊,若是他將來做了我家姑爺,豈不糟糕?!…”
冷弦凝越發羞不可當,跺著腳嗔怒道:“死丫頭,你再胡說…你再胡說,我可真要撕爛你的嘴了!…”
阿水見冷弦凝真有些急了,也不敢再開玩笑,捂著嘴咯咯笑著下樓了,此時阿月已經把郭致遠領進客廳,泡好了茶,兩人便站在一旁打量著郭致遠,不時還小聲地交頭接耳捂嘴輕笑。
郭致遠本就有些情怯,被這兩個大膽的丫頭這么打量著就越發不自在,坐在椅子上屁股不時地扭來扭去,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到腳步聲從樓上傳來,知道應該是冷弦凝下來,連忙坐直身軀,擺出一副端莊模樣,抬眼向樓梯處望去,眼睛一下就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