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天色微亮,程西西睜開眼睛從床上下來,趴在地上做俯臥撐。
這棟別墅內沒有健身器材,更別提練功房,她已經三天沒有練習武功,只能在室內做一些小小的鍛煉,人都要發霉了。
程涵夏是病人,起床的時間比較晚,程西西鍛煉兩個小時,煮了雞蛋準備好早餐,才看到她的身影。
看到餐桌上單獨為她準備的粥,程涵夏心情很復雜,她本就是將死之人,面對這個‘女兒’心情也沒有太大的起伏。
人都是感情動物,程西西這孩子雖然話語少,卻異常懂事,這幾天三餐都是她在準備,不動聲色地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才12歲的女孩子,如何叫人不心生歡喜。
程西西咽下口中的牛奶,不解的看著程涵夏,“您…不喝粥,看著我干嘛?還是說完臉沒洗干凈?”
程涵夏眼神中透露著慈祥,叮囑道:“吃飽一點。”
約好的時間是十點半,吃完早餐后,程涵夏帶程西西出門。
上了車后,程西西不解的問:“我們去哪里?”
今天不是約好顧家過來接人嗎?
程涵夏轉動方向盤,目視前方:“醫院。”
去醫院的路上,程涵夏一直沉默著,程西西目光時不時往旁邊看去,車子停在醫院外面的時候,程涵夏扭過頭,對程西西說:“下了車以后,就表現的悲傷一點。”
程西西立即換了一副悲傷的面孔,一邊抽泣,一邊說:“媽媽,你會沒事的,醫生一定能把你治好。”
這變臉的速度,讓程涵夏心里發笑,程西西的眼淚啪嗒啪嗒滴落,像是悲傷的情緒感染,程涵夏變得異樣沉默。
她抬手,輕輕摸了一下程西西柔亮烏黑的發頂,嘆息著說:“下車吧。”
醫生是早就約好的,程涵夏一進入醫院,就被帶去做各種檢查,程西西擔憂的跟在身后跑前跑后。
三天的相處中,可能是使用藥物的原因,程涵夏給程西西的印象是淡定高雅,做檢查的時候程涵夏非常痛苦,這個時候程西西才真正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是將死之人。
一系列檢查做完后,程涵夏被送入病房,程西西擔憂的問:“現在感覺怎么樣?”
程涵夏臉色更白了,這么一番折騰,身體說不出的疼痛,她忍著疼痛安撫道:“沒事。給我倒點水。”
程西西立即倒一杯溫水,拿出勺子來喂她。
“不用,我自己可以。”程涵夏接過被子,喝了幾口后就放下。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程西西和程涵夏同時往門外看去,從透明的玻璃窗口,倒影出一個男人,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年人,和一個年輕男人。
看到年輕男人的時候,程西西立即低下頭,盯著地面上的花紋。
這個男人竟然就是他!
“西西去開門。”
程西西放下水杯,走過去開門。
為首的中年男子,進來時,目光在她身上掠過,程西西立即感覺到一股威嚴。
三個人進來后,程涵夏掙扎著坐起來,程西西過去扶著她靠坐起來。
“大哥。”程涵夏主動跟顧明邦打招呼,視線往后移動,對顧明邦后面的,老年男子微微點頭,“顧叔。”
最后目光一錯落在年輕男人身上,“這是延安吧,長這么大了,我都不認識了。”
“嬸嬸。”顧延安禮貌的打招呼。
程涵夏表情坦然,就像是從來沒見過他一樣。
“弟妹。”顧明邦解釋道:“明濤在部隊沒辦法過來,父親叫我過來接孩子。”說完目光一轉,落在程西西身上,“就是這孩子吧。”
“是。”程涵夏催促身邊的程西西:“快叫人啊。”
這些人的照片,程西西在資料夾上看過,壓低聲音喊道:“伯伯,哥哥。”
因為低著頭,顧明邦看不清程西西的表情,從她聲音中可以聽出不高興。
顧明邦道:“抬起頭我看看。”
程西西順從的抬起頭,斂著眉目,表情有些冷。
‘程西西’和程涵夏可以用相依為命來形容,12歲正是叛逆的時期,正常人孩子在知道母親得了絕癥,要父親那邊的人接手她,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況且,她還是從無名島畢業,拿到第一軍校保送名額的人,自尊心很強,這個態度來應對顧家是最正常的。
顧家家主只有兩個兒子,一個是顧明邦,一個是顧明濤,顧明邦生了三個兒子,而顧明濤自從離婚后,就沒有再婚,程西西是顧明濤唯一的孩子。
也是這一輩唯一的一個女孩。
顧明邦沒有計較程西西的態度,而是扭頭對滿頭白發的顧真說:“顧叔,帶她去驗血。”
顧家身份不一般,程涵夏帶著孩子離開顧家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過,自然要去驗證一下血脈。
顧真是顧家家主的得力助手,他的到來也是顧家家長的授意。
程西西聽到驗血兩個字,抬頭往程涵夏看去,見她面帶微笑,看不出絲毫慌張,心底漸漸地放松。
既然讓她假冒‘程西西’,這方面的事情,他們肯定就已經準備好了,不然第一關都過不了,還談什么冒充。
心里這么想,當顧真要帶她去驗血的時候,程西西臉上露出不情愿,張嘴喊了一聲:“媽…”
程涵夏沒有理程西西,而是對顧明邦道:“孩子剛從無名島畢業,這幾年沒在身邊…”孩子不在身邊,自然就沒有辦法管教。
顧明邦點點頭,算是理解。
見到他的反應后,程涵夏這才對程西西哄道:“乖,去跟顧叔驗血,別讓媽媽當心。”說完眉頭皺起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媽,是不是又痛了?我給你叫醫生。”程西西著急的往外面跑,不小心撞到一直沒說話的顧延安。
顧延安抬手扶了一下,“小心一點。”
程西西抬起頭,道了一身謝。
“西西,媽媽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你還不知道嗎,要是你想氣我,盡管走吧。”
程涵夏暗藏怒意的聲音,讓程西西冷靜下來,她站在門口,低著頭小聲說:“媽,我會配合他們,你也要配合醫生。”
說著眼淚嘀嗒滾下來。
程涵夏眼眶一紅,也跟著落淚。
氣氛有些低迷悲傷,顧真推開門,帶著程西西出去。
等他們出去后,程涵夏抹掉臉上的淚珠,面帶歉意的說:“大哥見笑了,西西這孩子很孝順,是個好孩子,以后就托您和嫂子照顧…”
說著說著,程涵夏掩面哭起來。
看著活生生一個人交代后事,大家心里都有幾分感觸。
雖然程涵夏和顧明濤離婚當初鬧的很僵,人之將死,再大的恩怨都會隨風消散。
“嬸嬸,你身體難受,就別哭了。”
病房內只有顧明邦和顧延安,顧延安作為后輩只能出聲安撫。
程涵夏抑制情緒,繼續交代后事:“我死后,所有財產都留給西西,遺囑我已經立好了,就是天宇公司的股份。”
說到這里,程涵夏歇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占天宇公司百分之五十三的股份,這些也全部都由西西繼承。
大哥,天宇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雖然我占股百分之五十三,但權力被架空,沒有說話的權利。
請你看在西西的面子上,在她成年之后,幫西西奪回權力。”
一口氣說完這一段話后,程涵夏大口喘氣,眼神就這樣的望著顧明邦,仿佛只要他說不,就露出死不瞑目的架勢。
顧明邦搖搖頭,勸解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孩子有孩子自己打思想,錢多對她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大哥你不懂,”程涵夏雙目含淚:“我父母,我哥都是因為保全天宇公司犧牲,我怎么能讓爸媽還有我哥,用性命保護的東西拱手讓人。”
顧明邦道:“你就不怕這么重的擔子壓在孩子身上,讓孩子出什么意外嗎?”
“不會的。”程涵夏目光像即將燃燒盡的蠟燭,閃耀著炙熱的光芒,“西西是顧明濤的孩子,繼承顧家的優良基因,她七歲就被無名島相中,帶去訓練,提前一年出來。
這么好的苗子,你們一定會好好培養,保護好她。”
該勸的也勸了,程涵夏執意如此,顧明邦也沒什么好說,“顧家的孩子,自會由顧家保護。”
有了顧明邦的保證后,程涵夏整個人像是松了一口氣,軟攤著靠在床頭,用力喘氣。
顧延安注意她的異樣,上前按鈴,呼叫醫生。
“嬸嬸…”
熟悉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程涵夏艱難的睜開眼睛,嘴角動了動,只有盡在眼前的顧延安注意到她在說什么。
永別了,少爺。
她太累了,為了這一天,她忍受好幾年的疼痛。
程涵夏只覺得眼皮像是千斤重一般,睜不開眼,任務完成,她安心的閉上眼睛。
“老大,快去叫醫生。”
顧延安拔腿向外跑去,醫生匆匆趕來,立即給程涵夏送入手術臺急救。
抽血后回來的程西西趕到手術室外,眼眶紅紅的盯著手術室的門,無聲的眼淚源源不斷的從眼眶滑落,小小的一只,看著格外惹人伶。
十幾分鐘后,手術室的門打開,程西西沖上去詢問:“醫生,我媽媽怎么樣了。”
醫生遺憾的搖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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