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三四章 要攪亂天下命數
羊一又回到了終南山里，雖然他對摩里黑執意離開已經不是太在意了，但內心里還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回來。
在羊一看來，摩里黑是因為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還短，滿打滿算也超不過六七十年，而自己真正開始尋找，還是在碎葉河邊的村莊武蕙青死了之后，那已經是來到這里的135年了。
所以，羊一打算就在山里踏踏實實等著摩里黑回來。
從私人感情角度來講，在羊一三百多歲的壽命里，摩里黑其實排得很靠后，別說遠比不了老袁、老張頭，武蕙青、蘿姬、李白、武大牛，甚至比起程知節等人，摩里黑都相差甚遠。
但他是唯一一個除自己之外已知的‘死人’。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雖然摩里黑一身的武藝都是羊一教的，但他從來沒認為摩里黑是徒弟，這和昔日武大牛在心理上有本質區別。而在摩里黑心中，恐怕從來也沒有‘師傅’這個概念。
摩里黑是同路人，但不是同道人。
羊一在山里與世隔絕，開始悠然地等待摩里黑回來，時間對于他是可以忽略的因素。然而，這一等就是十年，而且等來的人不是摩里黑，而是師弟陳摶。
從外表上看，羊一和陳摶師兄師弟這么叫著，給人感覺很滑稽，因為扶搖子陳摶今年88歲了，而身為師兄的羊一，他永遠29歲。
陳摶來了之后，就不用了再等摩里黑了，永遠不用再等。
他死了。
十年中羊一與世隔絕，絲毫不知山外歲月。陳摶告訴他，摩里黑在八年多以前，也就是和羊一分別之后一年多點，就戰死在了潼關。
摩里黑入趙崇韜軍中，隨后便在與周的大戰中宣花板斧連斬兩將，隨即被蜀帝孟昶御封為殿前都虞侯。
一年后，周軍疾攻潼關，于關前擺下九字連環陣。而此時摩里黑已官至右牛千衛上將軍、遙領青州節度使、蜀軍潼關先鋒大將。
周帝郭威此次軍威盡出，摩里黑連破兩陣后陷入苦戰，即將力竭正要退兵之計，被周軍一猛將綴上。
五十個回合之后，摩里黑被此周將用熟銅棍砸碎了天靈蓋。
“他…就…死了？”羊一腦子很亂。
“死了。”
“就這樣死了？然后呢？”
“也許摩里黑就這么回去了，回去了你們所在的那個世界。不過，也許徹底死了。”
陳摶的前半句讓羊一打了個激靈。“死了，也能回去？”
“或許是，或許不是。”
“師弟，你能不能給個準話？”
“不能。師兄見諒。”陳摶說：“我不知道摩里黑是怎么來的，也不知道師兄你為什么會來此。也許是在原先的世界迷失了，也許是在那里死掉，但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你們來到這里尋找重生的路途。”
“所以我不能死？”
“絕對不能死。”
陳摶說，摩里黑死后，蜀軍大敗，周軍一口氣破掉了潼關、長安、鳳州、涼州，然后一路繼續勢如破竹，又走陰平道攻下了漢中和漢陰。
孟蜀現在已經如同700年前的蜀漢一樣，完全龜縮在蜀地，滅亡只在朝夕之間。
那道被蜀中永遠寄予厚望的劍門關，在歷史上卻從來沒擋住過征服者的腳步。
羊一又想到一個問題。摩里黑即便困乏，卻也不是一般武術高手能在五十合就擊敗，可見殺他之人的武術造詣并不在自己之下。
“是誰殺了摩里黑？”
“殿前都指揮使、定國軍節度使、周國第一猛將趙匡。”
“趙匡…”羊一咂摸著這個名字：“好吧，我去殺了他。”自己又成了孤獨的‘死人’，他有些淡淡的憂傷。
“不可！師兄你萬萬不可殺他。”
“為什么？你怕我打不過他？”
“我見過趙匡，此人武術境界的確高深，應該和師兄你在伯仲之間。”陳摶說：“可這不重要，趙匡此人有九五之尊之相，他是要做皇帝的。”
“師弟，皇帝有什么稀奇的？大唐才亡了幾年，天下就已經冒出來這么多的皇帝，不值錢。”
“可趙匡此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
“師兄，實不相瞞，師弟在十年前也有稱帝之心。”陳摶說：“我一度想引領我的道眾和信民揭竿而起，打下這個天下。”
“并非師弟貪圖皇霸帝業，而是想平息這紛紛亂世，給天下一個太平。”
“可我見到趙匡之后，便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他就是可以平定天下的人，是平定天下的皇帝。師兄，天下已經亂得太久了，百姓需要安居樂業，蒼生需要休養。師兄，不要殺他。”
扶搖子陳摶在如今這個亂世，影響力甚至遠超老袁和張果對于他們的那個時代。他活了八十多歲，把自己活成了這個時代道祖級別的大人物。
梁唐晉漢周，還有先后兩蜀、北漢、南唐，這些割據分疆國家的皇帝都曾邀請過陳摶，許以高官厚祿乃至國師，就是希望能借助他的影響力為自己的政權搖旗吶喊。
即便被冷面拒絕，他們也依然恭敬有加絲毫不敢得罪。而這樣一個陳摶，卻獨對趙匡倍加推崇。
“師兄，趙匡殺不得。”
“殺不得？那就讓他殺我好了。”
“你也殺不得。”
“陳摶，你可以占吉卦兇，可以識人斷面，卻為何算不出我的路在哪里？為何算不出我該去找什么？”
“師兄…”
“不必多說，趙匡此人，我殺定了。”
“殺不得，他死期未到，我怕反對師兄你不利。”
羊一疲憊地閉上眼睛：“無所謂了。來此已經344年，我并不關心此處蒼生是否安好，你對一個看盡了天下殺戮、活了344歲的人講天下蒼生？”
“我想回家。陳摶，師兄我真的很想回家，我想知道家中父母是否還在盼我，我想知道家中妻子是否在等我。陳摶，可我連他們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依然安好。你卻對我講趙匡要當皇帝？”
“我不能再等下去，必須要做點什么了。既然趙匡命中注定要當皇帝，那我就要讓他死，讓他當不成。就由我來攪亂這個天下的命數吧。”
“也許這樣一來，我就找到回家的路了。”羊一睜開眼睛：“趙匡，必死。師弟，你萬萬不可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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