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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任重而道遠

  甘奇回京了,滅國之功,汴京城內的氣氛已然達到了頂點,如今黨項已滅,唐人詩詞里的玉門關又成了中原之土,有錢有閑的一些讀書人,還抱著某些遠大的理想與愿望,想要到玉門關去看看。

  看看古人說的“春風不度玉門關”是哪里,也看看“西出陽關無故人”又是什么景象。

  特別是甘門弟子,對甘相公所言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格外的推崇,還真就有人開始組織玉門關的出行了。

  這對甘奇而言是樂見其成的,文化凝聚力,就來自歷史,去玉門關,就是去找尋歷史,再由那些讀書人把這些歷史變成感悟文字,這就是一個民族的傳承。

  甚至甘奇還示意慈善基金會資助這些士子遠游的盤纏花費,這也是甘奇的一個試探性開始,也在這里起了一些另外的念頭。

  以后慈善基金會要不斷的資助類似遠游的活動,特別是冒險的遠游,或者直接可以說成是探險,出海的尤為重要。

  這個舉動的意義很大,有錢人不愿意冒險,而愿意冒險的人沒有錢,所以甘奇得給這些愿意冒險的人提供資金支持。這就像歷史上哥倫布想要出海探險,找遍歐洲各大皇室貴族,最終還是由西班牙女王伊麗莎貝一世資助了他,他才得以完成旅程。

  所以慈善基金會資助這種活動,好處也就不用多說了。

  皇宮里舉辦了慶功大宴,宴會由李憲負責,李憲也不是第一次負責舉辦慶功大宴了,熟門熟路,甚至甘奇的捷報會沒有傳回來的時候,李憲就開始著手準備,他似乎料定了甘相公會大勝而歸。

  便也想著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弄出一點新意來,還有一點就是李憲有事要求甘奇。

  這一次宴會,李憲是投甘奇所好,把汴梁城各大名樓的所有花魁都請來了,還編演了各種戲劇,主要劇情不外乎甘相公如何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大宴之時,京城之內,但凡夠得上一些品級的官員,一個不落,花費也是不小,好在如今皇家內庫倒是不窮。

  連帶西夏的舊皇帝李秉常也請來了,或者說如今他叫趙秉常,隨之自然還有梁辛初。

  趙秉常如今被封為常樂公,梁辛初被封為歸義夫人,這都是皇帝親自封賞的,聽起來都還像那么回事,又是賜宅子,賜錢,賜奴仆之類,待遇是沒得說。

  宴會的主角自然是甘奇,他身穿紫色蟒袍,頭戴紫金冠,配著是的他河南郡王的威勢。

  大殿之內,甘相公龍行虎步而入,落座在左手第一,今日皇帝圣恩,隨甘奇來的還有許多軍將,雖然坐在較遠的地方,但這也是皇恩浩蕩,皇帝越發看重他們。

  甘奇對面坐的竟然是常樂公趙秉常與歸義夫人梁辛初,這倒是甘奇沒有想到的,皇帝對于這兩位還真是厚待得緊,興許這也不一定就是皇帝的意思,而是一些禮部官員的意思。

  大宋,還是這么講那些仁義。

  幾番寒暄,皇帝又開口簡短幾語,接著曾公亮再行祝詞,甘奇又簡短發言幾句,宴會開前,皇帝還帶著眾人敬天地祖宗。

  娛樂活動才正式開始,甘奇給皇帝敬酒,又給曾公亮與歐陽修這些老前輩敬酒,接著就是各處之人來與甘奇慶賀。

  歌舞樂音,花魁人物,戲曲精選,一幕一幕應接不暇。

  卻是對面那梁辛初,眼神一直在甘奇身上,時而秋波媚眼,時而哀怨愁容。

  只是甘奇好似并沒有感受到,待得中場之時,甘奇喝得微醺,忽然心血來潮開口:“常樂公。”

  八九歲的常樂公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叫自己,還在盯著場中的姑娘跳舞。

  甘奇又說一語:“常樂公。”

  梁辛初連忙捅了捅自己的兒子,耳語幾句,那位常樂公連忙起身拱手一禮:“見過王爺,下官失禮。”

  甘奇擺擺手:“不必多禮。我就是想問問你,覺得這汴梁城怎么樣?”

  甘奇這是有惡趣味,不外乎“此間樂,不思蜀”的故事。這惡趣味其實也是有好處的,今夜再出一個故事,傳揚天下,甘相公自然又成了這個故事的主角。

  趙秉常倒也配合,也是年紀小,笑著說道:“回王爺話語,汴梁好,遠比瓜州好得多,興慶府也比不上汴梁,汴梁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那你就好好在汴梁住下去,這里還有許多新奇事物呢,你當多多見識,還得多多讀書進學,多學圣賢之道。”甘奇囑咐一語。

  趙秉常又是大拜:“謝王爺教導。”

  以往旁人稱呼甘奇,皆不用王爺這種稱謂,而是多用相公。這大概就是西夏與大宋的不同了,在大宋讀書人眼中,似乎相公比王爺要“高級”。但是到得西夏人心中,王自然比官要厲害得多。

  這一幕,自然引得許多人哈哈大笑,這種笑聲來自身為宋人的榮耀,連皇帝都在笑。

  趙秉常還太小,不太明白其中道理,梁辛初自然是明白的,她起身一拜,開口:“啟稟大宋皇帝陛下,奴家有一個不情之請。”

  趙頊正是心情大好,抬手一揮:“說來就是。”

  “陛下,甘相公乃是當世有數的名士大儒,甘相公又教導犬子要多多讀圣賢,不若就讓犬子拜在甘相公門下聽從教誨,將來做一個對大宋有用的人,還請陛下應允。”梁辛初還真不是好相與的,為了跟甘奇攀上關系,也算是絞盡腦汁。

  皇帝自然欣喜,大手一揮:“允了。”

  對于皇帝而言,這亡國天子其實也是威脅,也怕他心心念念想要復國什么的,或者要報仇雪恨之類。讓甘奇帶著教導,皇帝對甘奇是信任非常的,覺得甘奇必然能給他洗洗腦,也可以監視著。

  若是這黨項天子都一心向宋了,黨項之人必然也就不會再有反復之危。

  這可就苦了甘奇,甘奇也有借口:“陛下,此事不妥,常樂公拜在臣門下可以,卻是不能直接拜臣為師,可拜太學吳承渥,如此便妥當了。”

  趙頊心中一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因為趙頊自己就是甘奇的弟子,若是讓黨項天子也拜甘奇,豈不是兩人成了師兄弟?趙頊答道:“還是甘相想得周到,吳卿在何處,請近前來,擇日不如撞日,便把這拜師禮節行了。”

  梁辛初唯有無奈,看著自己的兒子拜了一個憨里憨氣的儒生為師。

  宴會慢慢接近尾聲,皇帝也喝多了,先行離開去修葺,甘奇便也出了大殿,到大殿之外與許多沒能入殿內的低級官員見禮幾番,然后準備回家睡覺。

  此時李憲尋了上來,大禮拜見。

  寒暄幾句之后,甘奇問李憲:“李內官可是有事要說?”

  李憲頗為不好意思答道:“相公,奴婢是想走出這深宮之地,出去建功立業,還請甘相公成全。”

  看著李憲躬身而下,甘奇陡然間想起來自己昔日給李憲許過承諾,說要讓李憲以后有機會去建功立業,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李憲上前來說,甘奇都差點忘記了。

  既然昔日有過這般承諾,今日甘奇也就不說二話,想了想,說道:“昔日本想讓你上幾番戰陣,而今卻是沒有什么大陣仗了,倒也可惜了。”

  李憲聞言有些失望,若不是甘奇改變了太多的事情,歷史上的李憲此時大概真就要去西北領兵監軍了。

  不過甘奇又道:“建功立業之事頗多,我有一件大事,就看你愿不愿去做,做得好,青史留名,千古流芳。”

  李憲問都不問是什么事情,連連點頭:“奴婢愿做,相公但請吩咐,奴婢必然肝腦涂地。”

  也可見李憲是真不愿意再在皇宮之內干活了,也真想自己闖出一些一番名堂。從仁宗到英宗,而今到趙頊,李憲年紀不大,卻已然也是三朝老太監了。

  甘奇其實是想起了明朝三寶太監鄭和,所以說道:“出海,代天宣威,一路向西,宣揚我大宋天威,船只我有,水手我也有,但是海上風浪兇險,還有賊寇叢生,危險不小,你愿不愿去?”

  李憲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去,只要能建功立業,奴婢刀山火海也愿意去。”

  甘奇倒也高興,又道:“此番下西洋,宣威是其一,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自己聯系挑選一些人手,特別是擅長牽星之術,制圖之術的人。此去,回來要有詳細的海圖志,到得何方,什么人什么事什么國,都要一一記載清楚帶回來。”

  李憲陡然間倒是有些激動了,他知道這真是大事,連忙答道:“相公放心,必然不辱使命。”

  “還與你一項權力,可帶兵馬,還給你配副將,與你海上決斷之權,有權與任何人任何國家開戰。”甘奇是真有大計劃的,之前的大戰略已然實行得差不多了,黨項已滅,遼國茍延殘喘,麾下艦隊早有,到了該向海洋去看看的時候了。

  李憲聞言更是激動,躬身大拜而下,說道:“奴婢必為朝堂開疆拓土,于萬國之中宣我大宋無上天威!”

  李憲想得有些多,甘奇倒是沒有想要讓他去海上開疆拓土,不過李憲既然這么說了,甘奇也覺得沒什么不可以。

  “嗯,此事就先說到這里,待得過幾日朝會,我再與陛下稟奏商議,早早成行。”甘奇說著。

  李憲知道甘奇要走了,連忙又道:“甘相稍后,奴婢與你介紹一人。”

  甘奇轉頭看了看,李憲正抬手去招,不遠處一個太監飛奔而來。

  小太監近前,直接跪地:“奴婢楊戩,拜見甘相公。”

  楊戩?甘奇微微皺眉,是的,這個小太監與二郎神同名,卻是北宋后期的大奸佞,是一個沒有什么底線的太監。

  甘奇看向李憲,李憲連忙說道:“相公,奴婢不在宮中的時候,相公若是有事,以后可以找他奔走效勞。”

  甘奇點點頭,倒也不在意,而是又想起了一人,也是個太監,名叫童貫,童貫倒是多少可用,但是這個楊戩,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不過此時童貫還未入宮,還得過個三四年,暫時罷了。

  “嗯,我知道了,楊戩,好好辦差。”甘奇如此說了一語,便也自顧自出城而去。

  李憲又在當場教導了楊戩一番,叮囑無數。

  要說這皇城之內,殿前司那些門閣使、殿內崇班之類的,如今狄家幾個兄弟當差,算是與甘奇關系莫逆。

  皇城外的皇城司里,樞密院又發文了,李明立功升官,又回了皇城司,勾當皇城司公事,從四品宣威將軍,雖然不是皇城司里唯一一個勾當公事(因為皇城司不會只有一個主官,這也是為了皇家安全),但李明卻是皇城司里品級最高的官。

  因為品級最高,又是戰陣立功,又是甘相親信,李明在皇城司內,隱隱就是大權在握。

  至于內侍,本來有大太監李憲,而今李憲要出宮辦差,自然還是要一個頂得上去的人。

  暫時而言,楊戩就楊戩了,不過甘奇還是喜歡童貫這廝,雖然童貫也是個奸佞之人,貪財之輩。但是童貫好歹膽氣不小,這廝敢在西北軍中公然違抗宋徽宗趙佶的圣旨,倒也是個人才。

  說來說去,還是說甘奇甘相公不是一個天真幼稚的人,內內外外幾盤大棋,他都在下,不論是為了大權在握,還是為了未雨綢繆,沒有一處是甘奇不看重的。

  甘奇還想了更多,趙頊已然有子,大兒子趙佾本已有兩三歲了,但是生下來幾個月就死了,接著生了二兒子,又死了。倒也是奇了怪了,這大宋朝的皇帝兒子,生一個死一個,甘奇也納悶。

  甘奇還隱隱知曉更多,雖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知道趙頊的兒子可不是就死了兩個,而是死一大堆。

  具體而言,趙頊前五個兒子連續早夭,接著第六個就是宋哲宗趙煦,又是個短命鬼,然后七、八、十子又連續早夭。第十一子就是宋徽宗趙佶。

  這種事情,實在難以解釋,仁宗生一個死一個,英宗短命,神宗也短命,還死一大堆兒子,哲宗又短命。

  這大宋朝是皇宮的風水不好?還是特么宮斗太過兇悍?

  甘奇較為偏向前一種可能,真特么說不定有風水這么一說,或者是某些人說的皇宮的建筑材料有毒之類的猜想。不然不能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想到這里,剛剛出宮不久的甘奇,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大宋皇城,打了個寒顫。

  回過頭來上城,甘奇又嘆了一口氣,心中有一語:任重而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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