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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行我上

  趙宗漢聞言,回頭看向了蘇軾,既然話都說到這里了,趙宗漢自然期待著蘇軾上。

  此時的甘奇也笑道:“子瞻兄,你行你上!”

  蘇軾低頭一想,與甘奇笑答一語:“道堅,且看,我行我就上。”

  蘇轍連忙遞上去毛筆:“兄長,請,讓這些人長長見識。”

  趙宗漢見得蘇軾接筆了,與一眾人笑道:“看著,看好了,讓你們這些個自以為是的國子監學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蘇軾提筆一通寫,毫不停頓,一筆字,更是龍飛鳳舞,靈動大氣。四大書法家,蘇軾居首,不是假話。

  趙宗漢笑呵呵來拿詞文,往張大家處走去。

  卻正見得張大家口中一邊默念著,手中也拿著筆在寫,再看她寫的內容,趙宗漢笑臉一止,說道:“張大家,唱子瞻這一曲。那一曲你就別謄抄了,不是寫給你的,好詞有主。”

  趙宗漢似乎有為自己妹妹吃醋的意思,甘奇那一曲借梅贊的人,可是他那心愛的小妹。

  張大家聞言,抬頭看著趙宗漢,這一回面色不沉了,反而態度極好,笑臉相迎,接過詞文,笑道:“多謝公子。”

  謝完之后,張大家低頭去看手中詞文,讀得一遍,便是雙眼泛光,口中有語:“蘇公子此詞,當真…是好,極好。鮮少看得這般詞作之法,驚為天人,驚為天人也。”

  “趕緊唱給他們聽聽。”趙宗漢催促一語。

  張大家回之一笑,抱起琵琶,試了一下音節,已然開口:“翠鬟斜幔云垂耳。耳垂云幔斜鬟翠。冬晚睡昏昏。昏昏睡晚冬。細花梨雪墜。墜雪梨花細。顰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顰。”

  一曲菩薩蠻,玩的就是文字游戲,兩句一回文,合轍押韻不說,內容也是極佳,最后兩句還有內心的升華。說的是那皺著眉頭的人在思念誰,誰又在思念皺著眉頭的人。頗有點后世著名詩人卞之琳寫的斷章中“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的意境。

  連趙宗漢都看得出詞句的好,開口笑道:“看到沒有,這才是辭藻之造詣,這才叫厲害,這才是高明。”

  劉幾早已一臉難看之色,蘇軾這首詞,文字游戲當真玩到絕頂了,不僅玩了文字游戲,內容也是上佳。

  眾多國子監學生皆不說話,也不知該說什么。

  倒也有不是那國子監學生的客人,此時見得勝負見了分曉,開口來夸:“甘奇、甘道堅,蘇軾、蘇子瞻,這兩個名字在下記住了,今夜不枉此行,看來又有兩人要名動汴梁城了。”

  大多國子監學生聽得有人這么一語,皆是低頭不語,知道今日這國子監的名聲就輸在了這里,多少有些無地自容。

  連劉幾都尷尬得不知說什么是好,甘正見得此番情景,心中直覺得如何也要把今日的場面扳回來,蘇軾他是沒辦法,但是甘奇他是有辦法的,所以甘正再一次開口:“甘奇,今日你不過是濫竽充數,有本事你也現作一曲來聽聽,不要拿著你爹的遺作在此招搖撞騙。”

  辯論吵架,甘正這是高級技巧,避敵鋒芒,攻敵軟肋。左邊爭不過,就得主動換著右邊來爭。只要爭贏了一邊,那今日就算是贏了,丟的臉面就都回來了。

  一直尷尬得不知道如何應對的劉幾,聽到甘正禍水東引之法,連忙附和一語,一臉疑惑問道:“難道秋蘭賦之甘奇,當真是浪得虛名?”

  趙宗漢卻是生氣答道:“你們這些士子,怎么潑皮無賴一般,沒完沒了不成?非要人把你的臉打腫了,你才知道痛?能不能自己找個臺階下去算了?”

  蘇軾搖了搖頭:“國子監啊國子監,怎么盡是一些胡攪蠻纏之輩,罷了罷了,有才也罷,無才也好,不過都是意氣之爭,為何讀書?讀書為何?是為那人前出頭,顯擺炫耀。還是真為天下黎民,為百姓謀福?范文正公有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君子何為,何為君子…”

  趙宗漢聽得蘇軾一番言語,直覺得無比的高大上,接了一句:“你們都聽得懂嗎?蘇子瞻說你們讀的都是狗屁書。”

  甘正見得蘇軾“顧左右而言他”,便知自己真的找到了軟肋,開口再道:“甘奇不過濫竽充數之輩,附庸風雅之徒,你們與這種人為伍,當真貽笑大方,也不怕來日被人恥笑。”

  甘奇看了看不依不饒的甘正,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說道:“世子,把你的正事辦了,咱們換個地方再吃酒,去那遇仙樓,這里待著無趣。”

  趙宗漢聞言點頭,上前與張大家開口:“張大家,三日后,汝南郡王府有除夕大宴,特來相請,還請賞臉應約。”

  張大家聽得汝南郡王府幾個字,已然站起身來,想也不想,連忙答道:“原來是汝南郡王府的貴客,奴家失禮,三日后,一定到場。”

  趙宗漢一拱手:“今日此處臭氣熏天,來日有暇再來捧場,告辭。”

  甘奇與蘇家兄弟也起身一禮告辭。

  四人頭也不回就從門口而出,所有人都側目相送,連張大家臉上都好似有一種不舍之感,要說甘奇與蘇家兄弟,當真有才,還沒好好結交一番,人就這么走了,張大家只覺得心中有一種悵然若失之感。

  卻是甘正見得幾人出門而去,不屑一語:“我說怎么著,那甘奇本就是村中閑散潑皮之輩,何曾能做得詞賦?其父剛過世不久,留得兩篇遺作,他就敢拿出來說是自己寫的,也想濫竽充數,這回南郭先生,終于事發了,叫他現場作詞,他竟然就這么逃了,可笑至極,可恥至極。”

  甘正這么一說,一眾國子監學生,多少覺得心理平衡了一點,受到了一點安慰。

  卻是還有不少非國子監學生的客人,大多悶著頭在笑。

  忽然正在收拾桌案的小廝開口一語:“張大家,那位甘先生留了字在桌上呢。”

  張大家連忙起身,說道:“拿來看看。”

  小廝把一張紙送上前,張大家接過之后,開口念道:“答子瞻為何讀書之問: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

  幾語一出,當真振聾發聵,這也是傳揚千年之名句。說這句話的人,乃是后來的北宋大儒張載之語,但是此時的張載,卻也只是入京趕考中的一員舉子而已。這句張載未來傳揚千年的話語,卻被甘奇此時拿來先說了。

  聽得這四句話語,已然有那讀書人起身激動大喊一語:“好,好,吾輩讀書人之楷模也!”

  一瞬間,國子監眾人的表情立馬垮了下來,就這四句話,整個國子監,包括教授教習先生,哪個能說得出?這大宋朝,乃至大宋往前歷朝歷代,又有哪個能概括得出這般精辟的讀書人之大宏愿?

  連讀出這四句話的張大家,也愣愣當場。

  卻聽那小廝忽然又說一語:“張大家,甘先生這里還有一張寫了字的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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