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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蒸汽機車

  朱厚照正欲逃離胡宗憲和張居正的追問,這時候,便見有許多百姓往永定門外跑,喊著說蒸汽機車在永定門外開始運行。

  朱厚照沒想到蒸汽機車的出現會讓這些百姓這么激動,便不由得一笑,也跟著走了過來,他知道蒸汽機車眼下對于大明而言算是一個新事物。

  畢竟,在此之前,蒸汽機車只是出現在報刊上。

  待朱厚照趕來時,便見永定門外水泥主干道兩旁擠滿了百姓,甚至不乏一些峨冠博帶的官紳士子,而在這些綢衣長發組成的漢家風景墻之間,便是一輛黑色的蒸汽機車吐著白色霧氣而來,機車很大,像是一個火車頭,但明顯比火車頭更加簡樸。

  柔和的晨光在永定門城樓頂上布灑下來,照耀在機車頭頂上的“大明”二字上,金屬的光澤在蒸汽機車上顯得更加耀眼,也如此時道路兩旁的漢家士民臉上的笑容一樣燦爛。

  哐當!

  巨大的蒸汽動力在從汽缸中傳遞出來,直接帶動轉動軸,使得機車輪胎猛地改變了靜置狀態,突然便如一匹黑色的高大烈馬馳騁一般,突然前進起來。

  此時,漢家士民們已經興奮地大喊:“動了!動了!”

  這些人都高興地咧開了嘴,呼朋喚友地來看,有學童用自己粗淺的機械知識給自己的家人解釋著原理。

  而此時,還站在機車上的工部系統的官員明顯有些后知后覺,在蒸汽機車開動的時候,突然往后仰了一下后才意識到蒸汽機車已經動了,一時也不由得激動起來,顧不得扶正頭上被抖歪了的烏紗帽,不顧身份地咧開嘴笑了起來:“動了!動了!”

  在這個時代,在此時的大明王朝,沒有封閉保守的國策,沒有異族的入侵,擺脫儒家理學束縛的帝國百姓們不再擔心溫飽問題,富足的他們是有學識與教養的,甚至還會有足夠的機會接觸新的事物。

  帝國的科技沒有因為異族的短視與儒家的獨自尊大以及小農經濟的保守而遲滯不前,如今新的蒸汽工業正式開始在交通這一領域插足。

  道旁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輕掃著蒸汽機車硬朗的外殼。

  四個用天然橡膠組成的輪胎也十分巨大,在初夏雨后剛澆濕的路面上行進著,轉動著的連動桿也起伏不斷,而漢家士民的心也隨著起動著,畢竟眼前這金屬怪物給他們的視覺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連正欲離京的老儒唐敬儀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看著四個橡膠鐵輪載著沉重的機車在地面上行進時的樣子,不由得感嘆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車駕竟不需馬,且尚能載十余人,百工之技果能改變時代乎?!”

  “果然腐儒不能救國,唯奇技淫巧方能興邦,有此機車,天下便不再需要養馬,京畿山東等受朝廷養馬銀之累的百姓可因此解困也!”

  張居正這時候說了一句,雖年不過十五,但已經開始關心黎民百姓起來。

  唐敬儀回頭怒視了張居正一眼,想說些什么,但卻也說不出什么。

  朱厚照見唐敬儀這老儒被張居正一句話氣得憋氣的樣子,心里也更加有了些快意,對于百姓而言,蒸汽機車的出現或許只是讓他們感到新鮮,但對于大明而言,也的確會改變帝國的社會生態。

  在機械動力出現以前,馬一直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誰掌握了馬的資源誰就有了最優勢的軍事力量與運輸力量,馬也一直是重要的戰略資源,而事實上,馬一直是游牧民族的主要產品,正因為此,大明也在很多時候受到馬匹資源的限制。

  當然,大明也有自己的馬場,只是這個馬場的代價是以犧牲農戶利益為代價的,畢竟將關內的耕地用作牧場本就是浪費,而且也很難育出優質馬。

  如今蒸汽機車開始出現,就意味著馬這種戰略資源的地位會逐漸下降,機械動力會成為交通工具的主要動力來源,運輸也不會再依靠畜力,無疑會讓游牧民族的優勢開始下降。

  更為重要的是,如張居正所說,蒸汽機車一旦代替馬匹,百姓就可以不再為給朝廷供應馬匹而承擔沉重的負擔。

  當然,目前還只是一個愿景,畢竟蒸汽機車的速度明顯還趕不上馬匹的速度,而且制造成本事實上目前還比購買馬匹的成本高點,但裝載量明顯已經遠遠超過馬匹的裝載量。

  朱厚照沒有在永定門外久待,看見蒸汽機車運行成功后,他便悄悄地回到了皇家西苑,但一回到皇家西苑,朱厚照便得到了南線兵團占領交趾清化城的消息。

  “清化城一旦占領,便意味著我南線兵團在交趾有了個登陸點,內閣立即開始準備統治交趾和開發交趾的內政計劃,出臺政策鼓勵大明百姓移居交趾,按照預先戰略計劃安排,交趾實施屯田計劃,任命嚴嵩為交趾總督兼糧業局左侍郎,先駐于清化,立即著手此事。”

  雖說交趾還沒有完全收復,南線兵團還沒有完全滅掉阮氏且只是占領了一個清化城,但朱厚照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從交趾得到足夠多的糧食資源,所以他才直接讓嚴嵩立即去清化就任交趾總督。

  這也沒辦法,朱厚照不得不承認大明關內實在是多災多難,旱情澇災總是不斷,再加上小冰河氣候現象越來越明顯,北方可耕區域逐漸縮減,而工業發展后偏偏對農產品的需求量急劇增加,所以現在的大明必須加快對交趾的開發速,得到充足的農產品供應。

  嚴嵩去了交趾,一來到清化,嚴嵩得到是一批戰俘,即所謂的猴子,當地土著。

  這些土著此時早已被大明的官兵嚇破了膽,此時在大明官員嚴嵩等面前也怕的不行,皆規規矩矩地坐在臨時搭建的水泥墻牢房里做俘虜。

  這些土著在成為俘虜時就已經被近衛軍編好了號,因而,此時這些俘虜皆沒有名字,擺在嚴嵩的文案面前時只是一竄竄名號,只做了簡單的性別統計與體格統計以及年老、壯年、少年區分。

  按照大明的安排,這些土著都要被安排為農民,無論這些土著以前是交趾的官員還是儒士,皆要下田干活。

  當然,清化一帶的耕地很多還是有當地土著農民在耕種著的,甚至還有地主。

  不過,大明也沒有要奪走這些土著農民耕種土地的機會,只是要奪走這些土地上的農產品。

  但這里面也有方式方法。

  嚴嵩按照朱厚照的指示,最開始的策略是發動土改,而且是強行土改,將交趾地主階級的土地強行分給其佃戶,且重新訂立土地冊,也重新確立田賦。

  至于將來這些農戶結婚生子造成人口增加,土地供應不足和土地兼并使得無地人口數量增加的問題,現在自然管不到。

  唯一能做的自然就只有在將來發展工商業吸納無地人口。

  交趾的農戶們自然是最高興的,畢竟能分得土地,而交給大明官府的也等于交給以前的地主階級,甚至還少了許多。

  而交趾的地主階級們自然是很不愿意接受大明的出現,一個個也是奮起反抗,但在帝國強大的軍事力量面前,皆被全部處置。

  這些交趾的地主階級家的余糧自然也會被全部被拿走,只剩下滿足主要家庭成員果腹的口糧,而所謂的丫鬟奴仆自然也被全部抓走,再加上地主階級的這些主子,都會被分與土地,成為真正的農民,為大明貢獻田賦。

  一隊大明警務兵正站在一處田埂邊,持著槍對準著這些正在墾荒的土著。

  這些土著要么是被俘虜的猴子兵,要么是交趾的地主階級,要么是地主階級家的奴仆,無論男女皆被統一重新編號,且安排到清化境內開荒種田。

  這些本來不是農民或者是靠吸食農民生產資料而活的地主階級,自然不愿意勞動種地也不會勞動種地,所以,也就需要由警務兵進行武力管理。

  嚴嵩將開墾的耕地數量與糧食收獲數量列為重點考核的指標,所以,這些被派來交趾的官吏與警務兵皆很認真地監督著這些平時作威作福的交趾土著中上層人員勞動干活。

  一名交趾土著因為曾經是地主明顯不愿意干活,在干了幾下后已常憤怒地要起身逃離這里。

  這時候,警務兵直接開了一槍,將這名還沒跑進林子里的土著當場打死。

  其他交趾土著見此也規矩了許多,只得老老實實地繼續勞動干活。

  當然,還是有些許多交趾土著不愿意成為大明的農奴,想逃出去,也有逃出去。

  嚴嵩甚至為此頒布了逃人法,作為交趾總督,他有立法權,但按照規定,只能在他任期內對非大明子民有效,所以,這條法令也自然只針對這些交趾土著。

  嚴嵩要求清化境內每個縣定期每三個月組織一次逃奴處決,且直接將這些企圖逃跑的逃奴當著所有交趾土著的面全部處決,直接用大明版加特林機槍掃射,掃死完后燒掉變成肥料,用于增加土壤肥力。

  基本上,交趾土著原來所有沒有從事農業生產的地主階級與地主階級附屬人員以及軍人皆被變成了農奴,每日只能從事農業生產。

  受逃人法的影響,這些交趾土著的新農奴大多數開始習慣了自己新的身份,開始安安心心地做一個農奴,從事著土地耕種。

  而對于交趾土著中的原有的自耕農和佃農自然依舊如往常,依舊種自己的地,只是每年要繳納夏稅秋糧。

  總的而言,在大明已經占領的交趾清化一帶,原有的地主階級全部被消滅,基本上變成了更簡單的小農經濟社會,除了必要的一些城鎮,大多數都是自然村落,有舊的村落也有新的村落,只是每個村落都有一定數量的警務兵,而且每個村落的里長皆是由漢人擔任。

  正因為此,即便在戰爭初期,在大明僅僅占領清化城一帶后,便已有近百萬石糧食陸陸續續被運回大明。

  這些糧食大多數都是交趾原有的地主階級家的糧食,也有剛剛過去的夏稅。

  無論如何,這讓大明獲得了更多的原料,自然也不用去在乎這些原料的獲得是粗暴的還是較為文明的。

  當然。

  雖說在交趾的土地被強行充公,變成了公有制,而交趾的農奴只有使用權,但即便是有使用權,也在所難免的會擁有私有財產,有私有財產就會有交易,有交易就會有商業,有商業就會有私有制經濟,有私有制經濟存在就意味著有剝削,有剝削勞動者的地主階級或者資產階級。

  而嚴嵩則基本上是在抑制這種現象出現。

  所以,他提請吏部時所薦舉的交趾地方官基本上都是儒臣,信奉的是重農抑商思想,推崇的是儒家治國理念,在商業上課以重稅,基本上限制到讓農奴的貨物交流回到以物易貨的水平。

  這樣就基本上限制住了交趾的商業發展,畢竟作為農奴除了對貨幣的需求外,對農產品基本上沒有什么需求,因為他們自己就可以生產。

  而一旦這些農奴難以避免的生產出過多的農產品,不得不進行商業貿易時,就會通過征稅的方式,使得這些農業生產剩余資料被官府拿走。

  總之,嚴嵩在交趾盡量扼殺著交趾的商品經濟發展可能性。

  而調來交趾的儒臣們也很賣力地進行著這些措施,使得交趾的農奴們基本上只能維持在不餓死的狀態。

  但地主階級還是難以避免產生的,畢竟地主階級就是小農階級的必然產物。

  首先。

  來到交趾的大明官吏和警務兵就成為了這第一批地主階級。

  因為他們現在成為了交趾的掌權者,他們是最容易擁有更多的財富的,而且他們是大明第一等子民,被允許擁有土地所有權,所以他們可以在交趾通過大明官府購買自己的土地或者開墾出自己的土地。

  除此之外,大明還鼓勵內陸的第一等子民即漢家士民遷往交趾,既然是鼓勵,自然有優惠政策,譬如去交趾不但可以有土地使用權,甚至還可以有蓄養第二等人為奴的權利,而且還會三年內免征,甚至還有在法律上的特權待遇。

  譬如嚴嵩當即頒布了合乎帝國憲法大綱思想的漢人習慣法,其內容核心思想基本上就是給予漢人高于當地土著地位的法律保護。

  說實在的,這些年來受資本主義發展的影響,再加上大明皇帝朱厚照又是個追求民族內人人平等的主,在制度上盡可能的保護漢家百姓自己的個人權益,使得國內的既得利益者過得很不自由,要不是因為自己的收入隨著帝國對外掠奪和擴張在不斷增加,早就恨不得反了這大明。

  如今,遷徙去交趾可以有土地使用權還三年免征,重點是可以蓄養奴婢,可以做人上人,至少不會因為打死一人而承擔刑事責任,也能享受財富地位提升后帶來的作威作福之更暢快的感覺。

  所以,地主階級和資產階級的人都開始往交趾遷徙。

  尤其是士紳們,他們開始逃離著那個連藩王權貴都不能胡作非為的大明,他們很喜歡交趾,猶如他們喜歡果阿一樣。

  畢竟去這些地方,貴族才像貴族。

  只有在帝國內部出身底層的寒門才真正的喜歡大明內部的環境,也只有帝國內部的庶民才在內心里真正的喜歡現在的大明,以至于忠君社的社員數量在各大學校與基層間迅速擴張著,也使得朱厚照在民間的威望越來越高。

  但是滑稽的是,這些底層的人一旦通過教育或者是其他方式成為了中產以上的階級,便開始厭煩和反感帝國內部的政策,開始覺得自己以前是在被官方的教育洗腦,開始希冀自己能擁有更多的特殊待遇,以至于這些從底層出身的人一旦富裕起來的人也開始往交趾和果阿等地遷徙。

  但要讓大明帝國長久的昌盛下去,作為大明的皇帝和帝國高層只能繼續照顧底層的利益,繼續維持平衡,繼續強調大明一等子民內部的公民權,因為隨著工業發展和教育普及后的大量漢家工人與農民是需要這些的。

  現在的交趾無疑再次成為繼果阿后第二個大明既得利益者即士紳集團遷徙的地方。

  士紳們來到交趾后首先做的就是買人與買地,在這塊土地上重演著地主階級生活的節奏。

  交趾土地本來就有限,即便是墾荒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墾荒出足夠的土地給這些淪落為農奴的土著們種,自然許多土著還是會被用來買賣。

  而這些儒士們在來到交趾后也會大量購買這些農奴作為自己的奴婢用。

  曾做過翰林院庶吉士的名儒任翰也遷徙到了交趾,官僚世家出身的他實在是不能接受大明內地受平等思想影響帶來的公民權理念,使得他不能再做一個可以任意打殺奴婢肆意用宗族私刑處決族人的士紳。

  這讓他感到很壓抑。

  而且,任翰一想到,自己因為見自家一長工挑糞從前院進去,且臟兮兮的,而正好被自己撞見,自己罵其有辱斯文并勒令所雇傭的長工短工以后只能從后門進出后,竟然招到許多文人口誅筆伐,言自己是歧視平民百姓的事,任翰就更加覺得壓抑難受。

  但他沒辦法忍受學生們不照顧自己這個名儒老師面子的行為,也無法接受只知逛窯子聊葷話干苦活的底層人在地位上和自己平等的觀念。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無法反駁,因為先賢們都沒有說自己作為儒士就應該視平民為草芥。

  正因為此,任翰也遷徙到了交趾,在這里他可以建立等級森嚴的族約,蓄養奴婢,做一個可以控制族人和家人的族長和家長,即便他打死自己兒子也不違法,他感覺交趾明顯要比大明內地自由得多。

  即便是嚴嵩自己都有些樂不思蜀,現在的他可以享受著買來的女奴捶背捏腿,只不過有色心沒色膽的他攝于其妻歐陽氏的淫威而不敢越雷池一步,但他的兒子嚴世藩現在交趾就放縱的狠,每日之女奴不下三四人。

  人人平等的思想對于平民階層而言是最為有利的,也是最需要的,但對于統治階級而言,這明顯是不能接受的,即便他們表面上得接受。

  而如今,也正因為此,才導致了這一現象出現。

  有錢有勢者開始往交趾遷徙,而平民依舊還留在國內,但這些平民一有財富積累又開始往交趾遷徙。

  朱厚照內心里其實也有些向往本國子民在殖民地做人上人的生活。

  因為現在的他發現自己也給自己挖了個坑,自己對思想的解放與貿易的開放和教育的投資使得自己這個皇帝也難以實現像以前一樣可以任意地處決一個人,有時候,朱厚照也很想養幾個女奴試試,做點刺激的事。

  但朱厚照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內心里獸性的一面,但他也能因此想到或許將來就算社會經濟高度發達,也只能實現局部的平等,或許享受平等自由的那些人根本不會想到他們事實上也是剝削者,只是沒有通過他們自己的手而已,所以他們才會覺得自己多么高尚。

  譬如,大明如今這些內地的平民們,他們不會意識到他們現在能擁有高福利待遇,是因為朝廷不斷地將從殖民地和其他民0族剝削來的利益分給了他們,使得他們可以喝著其他民0族人口的血快樂的長大,而不用擔心生存危機。

  “白某不明白,為什么朝廷要分出兩個等級,既然能給予大明子民公民權,為何不能給予交趾土著公民權,既然是人人平等,我們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這些土著!為什么多他們如此殘暴!尊重他們的文化,尊重他們的信仰!”

  白若彝如此在報刊上說道,甚至引起了一些所謂的新興知識分子的熱烈響應。

  朱厚照看到后是既欣喜又害怕,欣喜的是這些圣母的理論出現肯定是因為大明的確富裕了起來,百姓的確生活富裕了,不然也不會高尚到可以博愛所有人類。

  害怕的是,這種圣母的觀念會隨著富裕人群數量的增加而越來越多,而使得越來越多人忽略了自然法則的本質是叢林法則。

  “農夫與蛇的故事不能忘啊!今日,衣食無憂之民欲博愛他族之人,卻不知他們能衣食無憂正是靠他族之人之犧牲,欲正要他族之人也平等富足,那他們得甘愿為奴!”

  朱厚照不由得感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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