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時間旅者

　　蘭恩感覺自己凝固了。

　　轉過頭去，發現“棺材”的蓋子已經悄無聲息的滑開，一個黑胡子的中年法師探出了上半身，在里面坐著。

　　那不是棺材外形的石臺，那是棺材外形的棺材！

　　蘭恩感覺到，全身的汗毛瞬間豎起炸開。

　　完蛋了，他腦袋里只剩這個想法。

　　對方帶著饒有興趣的表情，直勾勾的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接下來的動作。

　　“對…對不起，前輩，我…我不知道您還活著，我不是有意的，”蘭恩顫抖著嘴唇，結結巴巴的說道，然后他意識到了話里的漏洞，“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這兒還有主人…”

　　對方的笑意更盛，緩緩說道：“放松，年輕人。”

　　平凡的話語似乎帶著神奇的力量，蘭恩立刻感覺自己平靜了下來。

　　深呼了一口氣，蘭恩冷靜下來，禮貌的鞠躬說道：“我感到抱歉，前輩，希望我魯莽的舉動未過多打擾到您。”

　　“不錯，禮貌的年輕人，看來外面環境還不錯。”黑胡子法師開口說道。

　　“呃…”

　　“扶我一下吧，年輕人。”對方低沉的說道，“放心，我不會傷害和怪罪你的，愛好探索是年輕人的天性。”

　　似乎是重新找到可以做的事情，蘭恩依言而行。在蘭恩的攙扶下，對方借力從棺材里站了起來，緩緩坐在床邊。蘭恩也趁機試了試溫度，熱乎的，他稍稍放下了提起來的心。

　　“我叫沃德·斯蓋。現在是什么時間了？”

　　“外面是下午…”

　　“不，我在問年代。”

　　蘭恩趕緊告訴他。

　　“這是…幾百年了啊…”老法師有些感慨。

　　“在我沉睡前一直在好奇，不知道有緣喚醒我的人，會是什么樣子的。話說，你是怎么發現這里的？”老法師問道。

　　蘭恩誠實的敘述了，從發現、巧合、推理、探險的整個過程，還從挎包里摸出了兩張信紙遞上。

　　接過兩張自己寫的信，沃德·斯蓋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

　　蘭恩發現老法師的眼睛有些濕潤。

　　“克勞恩呢，他們…后來還好么…”斯蓋法師雙手頂著額頭，輕輕的問。

　　蘭恩頓了下，組織語言告訴他：“…克勞恩法師早已不在人世，但是他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不菲的研究成果。現在郊外的克勞恩魔法塔，仍然是洛倫丹市最有名的景點。另外，他的后人很多，只是大都在大陸各處。”

　　對方沉默良久，良久。

　　“您這是怎么回事？”蘭恩終于忍不住，問道。

　　“有興趣聽聽我這個老頭子的經歷？好的，來…坐，我認為這里的椅子仍然結實。”斯蓋法師站起身，帶著蘭恩慢慢走到了實驗室桌邊坐下。

　　蘭恩靜靜地聽著。

　　“就像你推測出的那樣，我生活在幾百年前。”

　　“那是個風云激蕩的大時代。”

　　“看你的樣子，外面的世界估計是和平的，那么那個時候那些驚才絕艷的天才們，他們的名字你肯定會有耳聞。諸如艾薩克、拉格朗日、萊布尼茲…這些”

　　蘭恩兇猛的點頭：“這些名字都寫在了我們的課本上。”

　　“呵呵，果然，他們的水平，必然不能說是絕后，但肯定是空前的。”斯蓋法師笑了笑，然后他繼續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我和克勞恩一起長大，我們也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了，但是遠遠比不上這些人。

　　“當年，我們家境優渥，所以得以去老師的魔法塔里求學。他很威嚴和公正，哪怕深深沉迷于對真理的探索，依然抽出大量時間來教導我們這幾個學生。那真是充實而快樂的日子，是我的青春…我們學有所成，并且開始追尋自己的家庭和事業。

　　“變革的到來一開始很不起眼。

　　“大陸上那個天才研究奧術時，寫了本書，提出了一種新的研究方法，以及新穎的數學工具。并沒有引起轟動，但是卻在迅速傳播著。我當時不愛與人交流，而克勞恩忙著追求他的夫人，都沒有太過在意這些。

　　“不知什么時候，自稱奧術師的法師開始暴增。法師們興高采烈的投入奧術的懷抱，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討論這些，研究這些。太多太多的人為此深深迷醉。有的年老法師，在彌留之際都在念叨他的奧術研究。他們是值得敬佩的人，是高尚的求道者。

　　“很快，有法師發現了用數量輔助質量的好處，法師們經過討論，確認了讓文明整體提升的道路。達成一致意見后，協會在迅速的改革。法師們也開始在組織或者自發下，走出高高的魔法塔，興辦學校，將奧術傳遍大陸。

　　“我和克勞恩一直在保持通信，他和他的妻子在王都求學，接觸的比我更深。相比之下，我就有些遲鈍了。

　　“周圍的世界在日新月異，一切都在飛快的變革。那個魔法師親手將自己從神壇上轟下，文明發展的時代。各種新生事物、新奇理念，很多時候讓你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克勞恩夫婦轉而學習了奧術，并做出了一點成就，我也在思考自己的道路。

　　“后來我發現，周圍世界的變革，讓我很喜歡，從心底翻出來的那種喜悅。我喜歡進步的世界，我喜歡我們這不斷進步的文明。

　　“我突發奇想，到很多年后看看。因為，雖然我不能親手改變這個世界，但是我很好奇那個時代里奧術的發展，會把后世變成一幅多么美妙的樣子。于是，我在研究和生活之余，用我的魔法知識，創造了一個奇妙的休眠倉，就是里面那個石頭艙室。

　　“我在信里提到了這一切，克勞恩不贊成這個做法。因為他認為這樣選擇，需要太多的勇氣。

　　“我糾結了幾年，也斟酌了幾年，最終，我還是決定去后來看看。

　　“我設定了五百年的時間，然后封閉了實驗室。我把休眠裝置的維持條件，設置為了門和墻壁的完整狀態。這樣，哪怕沒到預計時間，如果有人闖入，也會把我驚醒。

　　斯蓋法師對蘭恩攤開手：“如你所見，休眠裝置像我的測試一樣運行穩定。我醒了過來，在幾百年后，感覺就像睡了一個長覺。

　　“我無兒無女，現在，我的朋友們應該也大都不在人世。雖然我還沒出去，但我已經知道，這必然不會是屬于我的時代，我只能旁觀。

　　“我是一個，時間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