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王與騎士(下)
西斯特姆沒有想到，他用謊言與猜忌，在這兵蟻大傻這里換來的卻是忠誠。
即使聽到了西斯特姆說他不是蟻后，大傻還是毫不猶豫的像老鼠發起了攻擊。
看著兵蟻大傻殘缺的身體，那碎裂的頭部以及斷裂足肢還在不斷流淌的血液，西斯特姆的內心被反復觸動著。
你，為什么要做的如此呢？
西斯特姆不知道為何，再次向兵蟻大傻傳遞精神訊息道：“我不是蟻后，是一只螞蚱。”
“…”
兵蟻大傻沒有回應，只是維持沉默，它大張著螯牙，依然一動不動的為西斯特姆進行著守衛，不過它頭上剩下的一根觸角輕輕的搖晃了一下，顯然接收到了西斯特姆為他傳遞的精神訊息。
“我真的是一只螞蚱，不是蟻后的。”
西斯特姆繼續傳遞著精神訊息。
“不，你是，蟻…后。”
兵蟻大傻終于對西斯特姆給出了回應，它的精神訊息非常堅決，似乎不愿承認西斯特姆不是蟻后。
“…我不是。”
一聲長長的嘆息的嘆息之后，西斯特姆再次解釋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執意要向大傻解釋這些。
即使知道這樣解釋，大傻明白了之后很可能會立刻反叛他，西斯特姆還是這樣做了。
“你是…蟻后。”
兵蟻大傻似乎還不愿承認西斯特姆不是蟻后。
然而在下一刻，兵蟻大傻突然傳出了超出西斯特姆預想的回答。
兵蟻大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它向西斯特姆傳遞訊息道：“你是，蟻…后，不，你是，王…后。”
西斯特姆呆愣了一下，他想起了剛接觸大傻不久時，他因為寂寞，也不管大傻懂不懂，就自顧自的講了很多東西。
王后這個詞語，大傻或許就是在那時候學會的。
“…你為什么認為我是王后呢？”
西斯特姆向大傻繼續問道。
這一次兵蟻大傻并沒有向他傳遞精神訊息，而是運用[精神連接]向他傳來了幾段影像。
有西斯特姆給大傻那顆透明石子的影像；有西斯特姆平時用[精神連接]與大傻閑聊的影像；有西斯特姆命令大傻吃很多很多食物，讓大傻告別饑餓的影像；也有西斯特姆用足肢輕輕撫摸大傻腦袋的影像…
許多對西斯特姆來說微不足道的影像連接起來，但他從這些影像中感受到了大傻超乎尋常的感激與興奮。
“你就是因為這樣，把我當成王后的嗎？”西斯特姆再次傳遞精神訊息。
“是。”
兵蟻大傻給出了肯定的回應，西斯特姆知道，如果他的身體能動，他的蟲頭一定會露出笑容。
“胡鬧啊，我明明是雄性，怎么能被稱為王后呢？”西斯特姆傳出了語氣極為輕松的精神訊息。
兵蟻大傻似乎沒有聽懂，它利用僅存的足肢緩緩的轉動身軀，向西斯特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西斯特姆看了看兵蟻大傻，同時又看向了四周依偎在他旁邊的十幾只螞蟻幼蟲，他突然想通了——
對大傻也好，對這些懵懂的螞蟻幼蟲也好，他即使不再謊稱自己是蟻后，也同樣能獲得它們的信任。
他根本就不必謊稱自己為蟻后。
西斯特姆對兵蟻大傻道：“不要叫我王后，那是對雌性的稱呼，叫我王吧，只要我還在這里，我就是你們的王。”
“王？”
兵蟻大傻傳遞出疑惑的訊息，它顯然無法完全理解西斯特姆所說話語的含義究竟是什么。
“王，是指因為自身修養和智慧以及能力非常之高進而被天下局部人推舉為最高管理者的人，他們被稱之為王。”
西斯特姆想起了前世中對王這個概念的解釋，他也不管兵蟻大傻究竟能不能聽懂，將精神訊息一股腦的向大傻傳遞過去。
兵蟻大傻顯然不是很明白，它思考了許久，突然再次傳出精神訊息道：“你，是王，那我，是什么？”
“你，你是兵蟻啊…不，我都是王了，再叫你兵蟻顯然不太合適，那你…”
西斯特姆陷入了沉思，他突然想起了一個職業——騎士。
前世的騎士有八大守則，大傻似乎直接就具備其中的絕大部分。
謙卑！
兵蟻大傻生來就不會高傲，雖然它擁有指揮普通的工蟻權力，但它從來不會對工蟻惡意相向。
犧牲！
你是否具有這樣的勇氣，在需要你付出代價來成全大多數人利益時，你敢于犧牲么?
也許對普通的智慧種族來說，這很困難，但是對兵蟻大傻來說犧牲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英勇！
毫無疑問，怯懦者不配冠以騎士的榮耀頭銜。沒有勇氣的人根本就無法通過騎士的測試。
兵蟻大傻天生就英勇而善戰。
信仰！
如果說人類騎士信仰的宗教與國王，螞蟻們信仰的就是它們的蟻后，而大傻信仰的就是他——西斯特姆。
誠實！
無論在何處，誠實都是值得稱贊的美德。
兵蟻大傻根本就不會說謊。
公正！
公正無私，嚴守法律。
螞蟻們天生們就擁有著它們的一套守則，兵蟻大傻也是如此。
兵蟻大傻直接就具備了騎士守則中的六條。
西斯特姆道：“既然我是王，那你就是守護王的騎士吧！”
“騎…士？”
“嗯。騎士。”
西斯特姆向兵蟻大傻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同時向兵蟻大傻傳出了他腦海中幻想的影像。
影像中的騎士每日刻苦磨練劍技與武藝，對著木樁不停的劈砍。
身穿鎧甲的騎士手持大寶劍向著國王半跪宣誓效忠，說出了騎士的誓詞。
畫面一轉，騎士騎著戰馬向著敵人發起了沖鋒，與敵人廝殺在一起；隨后西斯特姆的妄想轉到了魔幻的世界，騎士騎乘著火紅色的巨龍在天空中翱翔，向著密密麻麻的亡靈軍團發起攻擊…
“這，就是…騎士嗎？”
“嗯。”
“騎士，比，老鼠，厲害。”
“是啊，比老鼠要厲害…”西斯特姆對兵蟻大傻附和道，他想到什么繼續道：“大傻，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名字？”
“就像我叫你大傻那樣，我給你一個新的名字吧，薩瓦怎么樣？不對，兵蟻是雌性的，還是女性化的名字更合適，那你的名字就叫莎瓦吧。”
“我，莎…瓦。”
“你，莎瓦。”
西斯特姆向莎瓦傳遞訊息，確認了她的名字。
而就在這時，西斯特姆全身上下沸騰翻滾的血液忽然冷卻了下來——他的第三次蛻化終于開始了…
僅剩下左前肢的莎瓦盯著西斯特姆看了好久，她發現她的王遲遲沒有回應，似乎進入了沉睡一般。
西斯特姆傳遞給她的種種精神訊息她還無法完全消化理解，但是她對西斯特姆傳遞給她的那段影像記憶印象很深。
尤其是騎士半跪著向著國王宣誓效忠的那一段影像，莎瓦非常喜歡，她也要對著西斯特姆那樣宣誓。
莎瓦努力將自己的身體做出人類半跪著效忠的模樣，然而她的足肢幾乎全都沒了，她根本無法做出那樣高難度的動作。
利用僅剩的左前肢，莎瓦試圖讓自己尾部的蟄針插在泥土中，這樣她就能做出類似人類半跪著的姿勢。
但是連續嘗試上百次，摔倒了幾十次后，她依然沒有成功。
莎瓦最后只能趴在地面上對著西斯特姆做出了似是而非的效忠宣誓，她還滑稽的用她僅剩的足肢按在了自己的胸部外骨骼上。
“我，莎瓦，宣誓，效…忠于王，矢志忠…誠，不離左右。”
莎瓦宣誓完畢之后，便用她僅剩的左前肢與可以活動的腹部關節，扭動身軀向著洞穴外移動。
莎瓦頭部的外骨骼有些碎裂，幾條足肢因為老鼠的關系相繼被折斷，多處傷口流出了不少的血液，令她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
但偏偏莎瓦感覺她的身體充滿力量。
她是王的騎士，她要守護王的安全。
三個小時過后。
莎瓦用著她殘缺的身體，在洞穴中摔倒并滾落無數次后，終于爬到了洞穴的出口。
十幾分鐘過后，幾只黑褐色的工蟻向著莎瓦聚集了過來。
在螞蟻的社會中，像莎瓦這種基本已經喪失行動能力的殘疾螞蟻下場只有一個。
她會被螞蟻們殺死，然后回收尸體。
莎瓦拖著她殘疾的軀體，開始了她正式成為西斯特姆騎士后的第一次戰斗！
幾個小時過后。
在西斯特姆臨時巢穴的附近，出現了數十只工蟻進行忙碌的巡邏，它們守衛著西斯特姆所在的臨時巢穴。
在這些工蟻之中，有著非常奇怪的一只兵蟻，兵蟻的六條足肢失去了五條，被四只工蟻搬運著進行移動。
這只兵蟻身上多出許多細小的新傷痕，它似乎因為身體的虛弱陷入了沉睡。
但即使陷入了沉睡，兵蟻的頭也高高抬起，顯得十分驕傲…
沉睡中的莎瓦做了一個夢，這是她第一次做夢。
夢中的她騎著一只蜥蜴，輕而易舉擊敗了冒犯王的老鼠。
她用完整的身體，氣宇軒昂的向王進行了騎士的宣誓，王還給了她一枚紅色的石子作為獎勵。
她還被王的足肢摸了摸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