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李璋除了前段時間陪著趙禎出了趟門外,其它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家里陪著妻子,當然是家里和妙元那里兩頭跑,兩人的關系現在幾乎半公開了,畢竟孩子都有了,趙禎也知道了,哪怕再怎么封鎖消息,也有一些流言傳出,當然知道歸知道,但誰也不敢公開討論這件事,畢竟這件事牽扯到幾個人實在太恐怖了。
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說來也怪,當人煩躁之時,知了的叫聲聽起來也是雜亂不堪,甚至更讓人躁上加躁,但是當人悠閑之時,這知了聲卻像是催眠的魔音一般,每到夏日就催的人昏昏欲睡。
李璋本來想哄安然入睡,自從兒子出生后,青織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而且燕娘也懷孕了,所以只要李璋在家,安然就由他照顧,只是這丫頭精力旺盛,十分不喜歡睡午覺,結果今天中午李璋本想哄著她睡覺,卻沒想到哄著哄著,他自己反而先睡著了。
等到李璋一覺醒來,卻發現安然趴在自己的胸口也睡著了,手里還抓著自己給他做的絨毛熊,絨毛熊與后世的泰迪熊一模一樣,只是外面用的是皮毛,里面塞的是棉花。
看著胸口睡的很沉的女兒,李璋也不敢動一下,生怕把這個活潑的小家伙吵醒了,而且夏天本來懶得動,特別是剛睡醒的時候,所以他索性就躺在躺椅上輕輕的搖晃起來。
這里是李璋家的水室,所謂水室,一般都是建在流動的河流旁邊,以水車提起河水,然后倒在屋頂上,而水流從屋頂流過,也帶走了夏日的酷暑,李璋家中有一條從汴河引來的小河,剛好可以建造水室,甚至宮里也有類似的宮殿,名叫含涼殿,就是皇帝專門避暑的地方。
水室內的溫度適中,不冷也不熱,但這里畢竟溫度比較大,所以對于孩子和老人來說,呆的久也不太好,李璋伸手拿過旁邊的一條毯子給女兒蓋上,然后仰著頭看著屋頂想事情。
審官院并入吏部造成的影響依然在發酵之中,再加上李璋故意泄露出的一些消息,更吸引了朝野所有人的目光,現在所有人都在猜測趙禎要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準備對整個官場下手,畢竟如果恢復六部的架構,那整個大宋的官場幾乎要推倒重來。
不過李璋卻知道,外面的人很快就會有答案了,因為就在昨天中午,范仲淹終于從蘇州回到了京城,以他的性子,估計今天就會走馬上任,范仲淹的職位不高也不低,官拜吏部侍郎,算是尚書的副手,但卻主管著整頓官場的重任。
換句話說,范仲淹將是趙禎手中的一把利刃,幫他對官場來一場大手術,摘除掉官場上的毒瘤與病灶,從而使大宋的行政機構恢復健康。
想到范仲淹,李璋也不由得暗自說了聲“抱歉”,本來這場變革帶來的光芒應該屬于范仲淹的,雖然范仲淹的慶歷新政很快失敗了,但卻讓他的人格光輝更加偉大,只不過在李璋的影響下,這場變革卻提前到來,屬于范仲淹的光輝沒有了,當然范仲淹依然可以成為一代名臣,但恐怕無法像原來的歷史上那么具有傳奇性。
不過相比個人的得失,李璋更看重的還是這場改革對大宋的影響,畢竟原來歷史上的慶歷新政做出的改變實在太小了,僅僅只是對一些表層進行了一些改革,并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相比之下,李璋和趙禎對大宋現狀認識的更加清楚,也知道應該從哪里下手。
當然了,就算是慶歷新政僅僅只是觸動了一些人的表面利益,依然被許多人強烈抵制,最后僅僅堅持了一年多就宣告失敗,范仲淹與韓琦這些參與新政的人也大都被貶,有些人更是終生都沒有再踏入朝堂半步。
而慶歷新政的教訓也在提醒李璋,他們將來遇到的阻力可能遠超想像,畢竟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成熟而龐大的帝國,想要將這個帝國的舊秩序瓦解,幾乎是要與整個帝國為敵,哪怕有趙禎的支持,這件事依然困難重重。
不過就算再怎么困難,李璋他們也已經沒有退縮的機會了,從他們邁出第一步時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而且雖然困難很多,但他們也并非全無把握。
比如隨著大宋的幾場大勝,不但掃平了外部的威脅,而且也讓整個宋軍煥然一新,軍隊中的問題雖然還有不少,但最主要的問題已經解決了,而且隨著武學學員源源不斷的進入軍中,軍隊也在一天天的改變著,可以說現在大宋后勢之盛,已經超過了當年立國之初的宋軍。
而趙禎更是在對外的戰爭中樹立起巨大的威望,光憑戰功而論,趙禎就已經不弱于趙匡兄弟,甚至因為打敗了遼國,聲望更在趙匡兄弟二人之上,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幾乎都把趙禎當做是大宋的中興之主,甚至有人拿趙禎與建立東漢的光武帝劉秀相比。
正是因為趙禎擁有著如此大的聲望,再加上軍隊的中心擁護,所以趙禎才敢這么下定決心革除國內的種種弊病,更何況現在還有范仲淹、宋祁、韓琦等大臣的支持,所以趙禎和李璋他們并不是單打獨斗,而是擁有一個強大的后盾。
想到上面這些,李璋也不由得長出了口氣,現在萬事俱備,范仲淹這個東風也來了,也許他明天上任之時,就是大宋掀起這場變革之日,只是說起范仲淹,李璋以前倒是遠遠的見過幾面,也并沒有深交,主要是沒有機會,也不知道他這次回京會從哪里開始下手?
就在這時,忽然只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只見一個侍女快步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睡著的安然這才低聲道:“啟稟老爺,外面有客人來訪!”
“我不是說了不見外客嗎?”李璋當下有些不悅的道,最后為了應付外面來打聽消息的人,他也一直在裝病,對外來的客人一向是拒而不見,當然像韓琦這種朋友是例外,但如此是這些朋友來,侍女肯定會直接報上名字。
“啟稟老爺,前院的知客也是對來人這么說的,但這次來的人卻是個倔脾氣,說非見老爺不可,而且他還自報家門,說他是新上任的吏部侍郎,老爺您聽倒他的名字肯定會見他!”侍女這時也無奈的道。
“吏部侍郎?他是不是叫范仲淹?”李璋聽到這里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追問道。
“是的,就是這個范仲淹!”侍女點頭道。
這下李璋也終于坐不住,剛想起身卻又看到趴在自己胸口睡的正熟的安然,本想伸手抱起女兒,但又怕動作太大把女兒吵醒,最后還是侍女上前輕輕的抱走了安然,李璋這才得以脫身,然后快步向前院走去。
李璋這時也滿心的好奇,因為按照他的估計,范仲淹應該會在今天上任,到時趙禎肯定也會親自召見他,讓他明白進行整頓官場的意圖,按說范仲淹現在應該去吏部才是,怎么會忽然跑來自己這里?
帶著心中的疑問,李璋也終于來到了前廳,當他邁步進到客廳時,只見客廳中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皮膚也有些黑,整個人有些中年發富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絲毫不顯眼,如果不是以前見過,恐怕李璋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就是盛名傳唱千載的范仲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