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與陳兵打招呼的街坊鄰居眾多。
對于跟在陳先生身后的蘇離,好奇打量的目光也很是大方。
“陳師傅,你身后跟著的美人小姐是誰呀,是你家親戚嗎?”有膽子大的小年輕羞紅著臉直接上前詢問。
陳兵笑罵了一句,“臭小子,關你什么事,還不趕緊去練功,放心你師傅回來揍你。”
蘇離娉婷而行,“陳先生在這里的人緣很好呢。”
“這些阿麼阿公人都很好的,就是年輕的小子們太調皮,讓人頭疼得緊。”
說話間,陳兵帶著蘇離行走到一間武館前停駐,“蘇小姐,里面請。”
與在文曲樓里隱約是長輩看顧著小輩的態度,如今陳兵對蘇離不僅將其放在了與自己平等的地位,言辭中還帶著尊敬。
踏入武館的門檻,便有小弟子大聲的喊著:“師傅,師傅回來了。”
原本還有些散漫的弟子們轟的一下,立馬各就各位,不是站樁,就是在練馬步。
一個個神情正經認真,要不是他們總是往蘇離他們方向偷瞄的飄忽眼神,真能讓人以為他們一直在認真的練功。
蘇離更是眼尖的瞧見,一個小年輕趁機往自己后背心上倒水,額頭上也抹上了一些。
可他似乎忘了,汗水浸透的情況下,不會只光顧后背心的,前胸膛卻是干凈整潔,一點汗濕都沒有。
陳先生眉頭一皺,面色蹭的沉下來,手掌狠狠的往旁邊的柱子上拍去,“如果不愿意刻苦,現在就可以退出我的武館了....”
弟子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的,陳先生有些滿意,以為小弟子們是被自己的氣勢給鎮住了,短時間內不會再偷懶。
卻見他最小的小徒弟瞪著眼睛,手指指向自己,“師,師傅....你,你你的手....”
蘇離也順著指向看去,頓時眉心跳了跳,抿嘴不語。
陳兵跟見鬼一樣,手掌猛的往后縮了縮,似是不敢相信柱子上的巴掌印是自己造成的。
他飛快的扭頭朝蘇離看去,嘴唇蠕動了幾下,很多想問的話,始終還是沒問出口。
在場的年輕人們一擁而上,將陳兵緊緊的圍住。
“師傅,剛才你那招是什么?我也要學。”
“師傅,只要你教我剛才的招式,我保證以后再也不偷懶了。”
等陳兵從弟子們的包圍圈里脫身后,已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蘇離早就翹著腿坐在躺椅上,喝茶剝瓜子吃了。
被弟子們念叨多了,陳兵也起了心思。
他期期艾艾的朝蘇離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這這....能不能....”
陳兵羞愧難當,想到各家絕學都是自家的命根子,想讓人將命根子拿出來說道說道,可不就明擺著沖著結仇去了的嘛。
“蘇小姐抱歉了,是我唐突了。”陳兵很快從糾結中扭過心思來。
蘇離不在意的擺擺手,“以后再說吧。”
聽罷,陳兵頓時眼睛一亮,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兩撇胡須。
以后再說,就說明一切皆有可能。
蘇離微妙的感受到,陳先生對她的態度又好上了一籌。
“我沒辦法代表其他師傅,不過我的陳家武館是愿意邀請蘇小姐作為武館的武術顧問的。”
蘇離點點頭,“既然這樣,那就來談談酬勞吧。”
陳先生愕然,“啊...”
蘇離細眉微蹙,“你不會沒想過要支付我酬勞吧?”
陳兵尷尬的笑了笑,“沒有的事,只是武館的盈利不多,就是怕委屈了蘇小姐。”
他抹了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就剛才那一下,蘇小姐皺眉間,極致的危險撲面而來,讓他忍不住心都揪了起來。
明明蘇小姐聲音溫和,說話語氣不急不緩,細聲細氣的,可陳兵就有種面對兇獸的感覺。
極致的求生欲讓他將實誠的話吞下了肚。
在之前,他是真沒想過還需要支付酬勞的事情,畢竟....瞧蘇小姐的穿著打扮,給少了,她瞧不上,多了,他實在是囊中羞澀。
街面上有武館很掙錢,但卻不包括他的陳家武館。
老友曾經多次勸過他,別那么心軟,現在是個想要吃飽都有難度的世道,何必因為憐惜那些窮苦人家呢。
可陳兵總想著,就是因為這個世道太亂,小年輕們身手矯健一些,有武傍身,也不至于會被人輕易欺負了去。
這些話,陳兵不會對蘇離說。
當然,蘇離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同情,各人的選擇個人扛。
蘇離:“那陳先生便每月支付我五十塊的顧問費吧。”
蘇離在心里掰著手指計算,一家武館五十塊,兩家就是一百塊,每個月房子的租金就解決了。
剛才她看過了,整條街上的武館足足有七家。
七家,一家五十,七家就是三百五十塊。
嗯,有些少....但至少把目前的窘境混過去再說。
蘇離覺得她的勞動已經是很廉價了,可顯然其他人并不這么覺得。
只見陳先生差點窒息,漲紅著臉,磕磕絆絆的問道:“能不能再少點,五十塊....有些多....”
蘇離:“....”
“你收的弟子瞧著不少啊。”
伸頭往外一瞧,粗略的估計,在場的便有四五十個吧。
瞧著陳先生能每日去文曲樓聽曲喝茶,也不是個短銀錢的人啊。
陳先生支支吾吾的,一咬牙,還是答應下來,“就按蘇小姐說的這個數。”
蘇離微笑,她就知道陳先生是不缺錢的人。
只是,她似乎高興的太早了。
蘇離從沒覺得自己會被人嫌棄到如斯地步。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除了陳先生聘用了她作為陳家武館的武術顧問外,就連許先生的武館也是表示拒絕的。
至于其他武館的師傅,委婉點的表示不需要,直接點的直接便嘲諷了過來,連帶著陳先生也受了不少帶累。
蘇離:“這群沒眼光的人,他們一定會后悔的。”
不過,蘇離沒想到這些人的后悔會來的這么早。
成了陳家武館的顧問后,對于蘇離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不能再去文曲樓聽曲了之外。
文曲樓直接關閉了,姚先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找不到人的洋人聽說發了好大一通怒火。
不過陳先生說事情就此打住了。
蘇離卻覺得事情不會就這么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