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都城的一角,段立崢走出房間,孤一人站在庭院中,抬頭看著天上被烏云掩蓋的月亮。狂沙文學網 他的眼前浮現出半年之前,在高臺之上的景。
少年沉默著,眸光浮動,他看到的是,是半年前在他的面前,在徽州鄉試的高臺上破境的那個少女的影。
在那之后已經過了半年。
在鄉試的那座高臺上,他曾經是絕對的力量主宰,但一切正在發生著改變。
在視野里,他看到了鄉試時意氣風發執劍站在高臺上的那個少年。
而下一刻,少年睜大了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少女的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少年后。
她離他無比的近,并將越來越近。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名少女,正在挑戰曾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最高的那道門檻。
她正在攀登那座高峰。
神都城內氣息十分復雜,但就在那其中,無人知道,此時此刻一股新的氣息正在加入其中。
段立崢握緊了邊的雙拳,口揪緊如同窒息。
但那股氣息非常微弱。
搖搖晃晃,如同蠟燭上的燈火,在狂風之中不斷搖曳著。
就在這個時候,段府不遠處的英國公府也燈火通明。
整個府邸內張燈結彩,但在慶祝的氣氛下,府邸內卻無比寂靜。因為那個值得為其慶祝的女孩子沒有回來。
英國公府的這些人知道她今晚沒有回來,但還是準備了這些東西。
院中的亭子下,年華藏沉默地注視著對面同樣沉默的朱氏兄妹。
年華藏靜靜地看著眼前強顏歡笑的雙胞胎,他們一個聚氣,一個普通人,在這樣的夜晚本該感受不到什么,兩個人的神如常,但動作都有些遲緩,看上去心不在焉。
他們不知道破境的兇險,更是會被那個女孩子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但年華藏卻感受到了兩人的緊張。
這對雙胞胎,只是憑借本能就感受了不對勁。
也許這就是血脈的力量吧。
在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人,今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
年華藏抬起頭看向遠方的天際,他知道在朱氏兄妹密切的注視下,目光不該太嚴峻,但他卻無法克制心潮的涌動。
破境登極。
他半年前在那座高臺下說過的話在他的耳邊回響。
面對著段立崢的狠手,那個時候洪山那么說過,“如果真有本事,她破境登極的話還有希望。”
而他當時是怎么回答的?
“退一萬步她能勉強調動那么大規模的天地元氣。”
是了,他是那么說的。
“破境登極,你是想讓她的經脈撐爆而死嗎?”
年華藏閉上眼睛,不讓所有人看到他的動搖。
從那個時候開始已經過了半年。
她的經脈,真的能承受這么龐大的天地元氣嗎?
大量的化元境修行者承受不住大量天地元氣的灌入,在破境時經脈全斷,甚至暴裂而亡。
許多化元巔峰的修行者終其一生不敢沖擊登極,而更有無數少年英才在這條道路上死去。
而她所調動的天地元氣,更是遠超年華藏認知中的所有化元巔峰。
甚至讓他有種登極巔峰在沖擊未明的可怕觀感。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這是一場只有離她最近的人們才能明白的,驚天豪賭。
迄今為止,從化元巔峰破境的最短時間記錄是,一年。
創造這個記錄的人是。
公主。
汗珠從許鳳娘的下顎處一點一滴流下。
而在被汗水模糊的視野中,她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個鮮紅色的影。
朱鸞靜靜地站在汲泉閣的中央。
赤子劍握在她的手上。
漫天遍地的狂風從已經粉碎的窗中闖入,以許鳳娘都難以管控的可怕速度涌入朱鸞的體內。
涌入的天地元氣是那么的多,多到讓許鳳娘心驚膽戰。
如果說這是破境。
許鳳娘更愿意相信。
這是一場毀天滅地。
事實上,在偌大的神都城內,歡聲笑語的神都城內,此時又有幾人知曉呢?
在這個少女的體內,的確是發生著毀滅和新生。
而她只是閉著眼睛默默地承受著。
許鳳娘的嘴唇被咬出血,眼前的少女看著一動不動,但在她的體內部,現在正在發生著極為高速的運動。
朱鸞正在以今生最快的速度去消化大量涌入的天地元氣。
雖然她已經費盡心機,做了大量的準備,但她還是低估了她所能調動的天地元氣的量。
能調動的天地元氣,代表著一個修行者對天地的體悟。
前世今生,她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但此時此刻,朱鸞卻終于清晰地意識到,她還記得。
她懂的東西越多,她就要接受天道愈發嚴酷的考驗。
從她這輩子獲得意識時開始,她就一直在做一件事。
就是錘煉經脈。
沒有一刻的停止。
在經脈恢復正常前是這樣,從經脈恢復正常后也是如此。
她一刻不停的沖擊著。
說話的時候,讀書的時候,休息的時候。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她走到這里,到底花費了多少的時間?
許鳳娘看著眼前似乎改變了,又似乎沒變的少女。
每個人的時間,其實都是均等的。
從他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沒有停止。
完顏朔夜靠在汲泉閣的門上,淡淡注視著浮橋外晦暗的月光。
他能感覺到很多人的視線。
明明只是一個纖細的少女。
房間內有的,原本只是如此而已。
但如果她這一次能活下來,他真的想和她好好聊聊。
當然這只是他心血來潮的想法。
就在這個時候,最大的一波風浪驟然起來,狂暴地就要沖向他后的房間。
完顏朔夜只聽吱呀一聲,一扇門在他眼前打開,看著從中走出的男人,他瞇起了眼睛。
在暗潮涌動的門口,完顏朔夜與宋懷竹靜靜的對視著。
下一刻,在宋懷竹的目光中,完顏朔夜舉起了一只手。
宋懷竹瞳孔一縮。
原本劇烈紊亂的風浪如同撞上一道無形的屏障,驟然平穩。
宋懷竹皺眉看著靜靜舉著手的男人正要開口。
完顏朔夜背后的門內突然一聲巨響。
宋懷竹和完顏朔夜同時一怔,就在這個時候,漫天劍影突然出現在紅袖招頂樓的天際。
在浮橋之上,這是極美又極壯觀的一幕。
在劍影的消散里,兩個男人誰都沒有說話。
同一時刻,段立崢,年華藏,洪山,李文曜,梁子涼…許多人抬起頭,看向天際。
生存,還是毀滅。
只在一瞬間。
而紅袖招的房間內,卻安靜到沒活人的氣息。
宋懷竹的心底泛起刺骨的涼意。
冷徹心扉。
在安靜的空氣里,只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就在人們以為世界就這樣安靜下去之時。
然而下一刻,龐大的氣流從極小的空間里爆裂開來。
完顏朔夜閃。
汲泉閣厚實的房門砰地一聲爆裂沖出。
一個提著劍的影,從漫天煙塵中。
靜靜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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