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離得極遠,但空氣已經彌漫起了火藥味。
不是仿佛,而是已經。
看著在馬上遙遙對視的兩人,晉陽公主仿佛聽見了噼里啪啦的火花聲。
這不是帶有任何風花雪月色彩的碰撞,而是殺氣的碰撞。
修行者之間,真格的碰撞。
戰場已經拉開,廝殺已經開始。
剛剛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但晉陽公主看到了,很多高階修行者看到了。
就在朱鸞伸手抓箭的瞬間,遠處馬場賽道上剛剛轉過彎來的宋懷竹立即抬手,用真元擊倒了朱鸞身邊的箭筒。
很直接的手段。
簡單,粗暴。
而且不違規。
在會試弓馬騎射的賽場,場內的一切爭斗都是允許,除了不允許直接攻擊考生本身。
不然騎射就變成對戰了。
宋懷竹這個做法當然是可以的,只要你能做到的話。
為了獲得勝利,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段立崢將手從寒月的劍柄上拿下。
他剛剛也準備這么做,不過那么遠的距離,他準備拔劍寒月凝聚真元,比直接抬手的宋懷竹慢了一拍。
因為之前打岔,他們比那個女子慢了一拍,段立崢很清楚,對于她來說,不管是什么地形,射五箭輕而易舉,拿到箭分分鐘的事。
那就不能讓她拿到箭。
但按照唯一的規則,不能攻擊她本人,更不能攻擊戰馬。
那就攻擊箭筒。
會試的規則本就如此,但已經看了好多年四平八穩的會試騎射的大周民眾卻難以承受這樣的刺激。
而場外修行者更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將原本他們印象中的騎馬射箭變成另一個領域東西的三個人。
“這真是快十幾年都沒看到這樣的騎射了。”
在西涼劍圣的所在的貴人包廂更下一層的包廂里,杜昊乾看向身邊的舊友。
“是這樣么。”而立之年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遠方那一抹紅。
“我那一次都沒遇上這種在賽道上就對校場里出手的,”杜昊乾道,“我聽說的只有古石大人他們那一屆。”
年輕的兵部侍郎感慨道,看向身邊官位更高的老相識。
“浩初。”
“是么。”段浩初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過我是看不懂的。”
縱然談話者態度如此,但還是抑制不住杜昊乾的興奮,他看向已經接近校場的宋懷竹與段立崢繼續感嘆。
“不過哪怕是放在會試史上,像澹州解元這樣的距離也是鳳毛麟角。”
杜昊乾瞇起眼睛,“他真的是登極中期嗎?”
氣息是如此,但對于真元的凝練程度可不是如此。
“我說了,我不懂這些。”段浩初淡淡道。
“真可惜,”杜昊乾嘆氣,但下一刻依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場內,雖然段浩初不是修行者,但他在這位損友面前可以肆意地展露本性,還是很愉快的。
“你弟弟也不錯,這兩人要過欄桿了!”
就在朱鸞到達第二個箭筒的位置之時,宋懷竹和段立崢的馬也到了,宋懷竹在前段立崢在后兩人的馬身距離不到一丈,可以說不分軒輊,但需要考慮的是,宋懷竹之前還抬手對校場內的朱鸞進行了干擾。
而就在這個時候,段立崢敏銳地發現宋懷竹已經又一只手松開了馬韁。
他單手執韁一扯,身下黑馬抬蹄飛躍,單手的確了不起,但不可能比全力的段立崢要快。少年一聲清喝,兩匹黑馬終于在空中齊頭并進。
而就在身下馬還尚在空中之時,宋懷竹再次抬手。
段立崢只覺一股疾風掠過他的耳邊,少年的鬢發飛揚,而一股銳利的氣流擦過段立崢猛然襲向前方少女的背影。
而就在這股氣柱如上一次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第二根箭柱之時,朱鸞卻如早有預料一般霍然回頭!
下一刻,一道銀光從而降,雪白的劍光驟然亮起,如一道閃電劃過天邊,將那道氣流劈成兩半!
段立崢瞳孔微縮。
就在宋懷竹發出那道氣流之時,這一次朱鸞卻沒有躲閃,而是抽劍斷水!
朱鸞拔劍一劍擋掉宋懷竹的第二擊!
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旁觀的群眾幾乎無人看清發生了什么。
而下一刻,卻有人認出了朱鸞手上的寒光。
“赤子劍!”
包廂內正滔滔不絕的杜昊乾愣住,而段浩初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宛如一尊雕像。
完全看到那一幕的段立崢也怔在了原地。
她換了劍鞘。
在朱鸞到達神都之后赤子劍一直沒有蹤影,而這一次一起出門時,段立崢也只看到她腰邊掛著一把并非純黑的劍鞘,還以為她還是如同以前一般帶了把普通的劍。
而此時,木色的劍鞘寸寸碎裂,露出里面夜一般黑的底色。
居然真的是赤子劍。
混跡在人群里的晉陽公主拉了拉頭上的帷帽,帷帽下的眼睛眸光復雜。
他們也好,她也好,在這場會試里,從一開始就拼盡了全力。
誰都不知道這之后會遇到什么。
宋懷竹的目光愈發冷峻。
隨后下一刻他反手抽刀!
場外再次升起一陣驚呼,誰都能看出來這徽州解元和澹州解元進入了激烈對抗。
宋懷竹和段立崢的戰馬同時落入校場的地面,而此時西涼劍閣的戰馬已經也進入了最后一圈,莫寒和阮清開始了最后沖刺,而蘇晴雖然差了一圈,但此時沖到了離校場相對較近的位置。
不知是受了什么啟發,她也抬起了手,手中真氣如洪水般爆發,朝第二處箭筒邊的朱鸞而去!
雖然距離不近,但她的真氣爆發得沒有任何講究,沒有絲毫凝練可言,如同一團亂麻就這樣朝少女的身體和那匹馬沖去!
無論是在什么時候,打人打馬都比打柱子要容易!
而看著執劍執刀對峙的朱鸞和宋懷竹兩人,除了莫寒和阮清之外的其他西涼劍閣弟子眼中都泛起隱秘的喜色。
只要這兩人同類相殘,他們就還有渾水摸魚的機會!畢竟女人都是會被所謂的勝利沖昏頭腦…
炸裂的巨響在校場內響起。
接下來的事是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的。
抽刀的宋懷竹以刀為媒介爆發出大股的真元,但沒有沖向那名少女,而是沖向第一個被打倒在地面上的箭筒,而在他手中氣柱噴薄的過程中,正好撞上蘇晴的真氣,擊打至粉碎。
朱鸞視背后于無物,朝第二個箭筒伸出手去。
段立崢什么都沒看,打馬沖向第三個箭筒。
第一個箭筒的羽箭被氣流從泥水中沖起,天女散花般落下,被宋懷竹一把攬下。
朱鸞口含兩箭,三箭上弦。
段立崢到達第三個箭筒,伸手抓箭。
再下一刻,校場上騰起巨大的塵土。
裂聲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