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的力量是有限的。
是的,這一句話沒有錯。
這是朱鸞從小受到的教導。
但在修行界有更多的人奉行另一句話。
那就是,如果有什么做不到,只不過是因為那力量不夠大而已。
在大宗師隱秘的力量覆蓋整個馬場之時,朱鸞抬起頭看著刺目的日光,想起了這句話。
伴隨著她的思緒浮起,馬場上再次響起了悲鳴。
那個悲鳴很低啞,沒有西涼劍閣弟子直接對馬拔劍時那么尖銳,卻低微的讓場間所有的修行者心房顫抖。
那是壓抑的悲鳴。
也是屈辱的悲鳴。
而就在這遍地悲鳴聲中,朱鸞身邊的段立崢掉下馬去。
“立崢!”
朱鸞霍然回頭。
“我沒事!”段立崢咬緊雙唇,奮力拉住韁繩,牙關咬的咯吱作響,看著屈膝跪在地上的戰馬,渾身憤怒的氣息簡直壓抑不住。
但身為修行者他必須壓抑。
在絕對的力量前。
不是少年落馬,而是他身下的馬雙膝跪倒在地。
在戰場上刀里來劍里去的雄壯黑馬,此時卻仿佛被一只巨大而無形的手硬生生壓倒在地!
如果不是段立崢在緊要關頭拉緊了韁繩真元盡出,飛速奔跑的黑馬甚至會一頭絆倒在地,被自己速度沖撞至死!
這個癥狀如同瘟疫,迅速蔓延至整個馬場,原本緊隨朱鸞身后的雪齋和尚和宋懷竹的馬也軟了腿,在狂奔中往前栽去。好在宋懷竹似乎早有所感,在戰馬被真元壓倒的前一刻就提前勒緊韁繩避免了慘劇。
宋懷竹等人身后響起大周舉子此起彼伏的尖叫。宋懷竹和雪齋和尚瞬間回望,宋懷竹伸出手身上真元涌現。
這個時候反而要慶幸大部分大周舉子沒能出發,否則在高速狂奔中馬突然出了這樣的事,真的會血濺當場!
場間大周舉子的戰馬不論有沒有跑起來全部被壓倒,不少大周舉子大驚之后也趁機爬上馬背,但無論他們怎么驅趕,雄壯的戰馬四蹄抓地,再也無法奔跑。
事已至此,無人受傷已是萬幸…
萬幸…
宋懷竹放下了手,雪齋和尚松了口氣,側目看向身邊的師兄,毫不意外地發現他的目之所及。
是她。
最前方的那個女子。
她是最危險的人。
卻是唯一沒有栽倒的人。
可是原本席卷全場的颶風卻被強行停止了。
少女身下的黑馬沒有像其他戰馬那般雙膝跪倒,卻再也無法奔跑。
仿佛有一只巨大無形的手從天而降,不斷將它往下壓,萬里的腿不斷打彎,卻又一次又一次全身顫抖著站直,像是在和無形的力量瘋狂對抗。
矯健的黑馬渾身肌肉噴張,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水,馬頭噴出白氣,呼哧直喘,碩大的馬眼中滿是屈辱和不甘!
沙場上戰無不勝的黑馬從牙縫中迸出一聲尖利的厲嘯!
這一聲厲嘯驚醒了場邊的所有人。
這個意外發生的太過,直到這個時候,場外的民眾才轟然驚叫出聲。
“這是怎么了?”
“戰馬們怎么會跌倒?”
“馬瘟嗎?!”
大部分普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強壯的戰馬會在奔跑中跌倒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讓人不忍卒讀。
就在這個時候,也有群眾發現了其他的異常。
“看!西涼人的馬沒事!”
無數道黑影從那名少女身邊朝過。
瞬息的停頓,在賽場就是致命的縫隙。
原本落后的西涼劍閣弟子在這個時刻迎頭趕上,而他們身下的戰馬就如同在嘲諷朱鸞等人一般活蹦亂跳。
伴隨著蘇晴銀鈴般的笑聲,西涼劍閣弟子們身下的戰馬四蹄拉平,飛躍而過。
蘇晴原本想要從朱鸞的頭頂上縱馬躍過,只可惜這個女子身下的馬不知為何偏要負隅頑抗不肯臥倒,讓她這個計劃可惜的沒能實現。
不過這也足夠了。
因為這些大周人已經完了。
在大周百姓的驚呼聲中,近十匹馬從賽道中沖出,取代了朱鸞段立崢等人原本領先的位置。
而在他們最前方的,依舊是個女子。
“是西涼劍圣的千金!”
“是蘇晴小姐!”
莫寒和阮清的馬也沒事,但兩人此時卻不知為何跑在了后面。
騎在馬上的莫寒看向身后被他們逐漸拋下的那一群黑影,眼中不知為何也閃過了屈辱。
阮清低頭驅馬,但莫寒知道她此時眼中應該有著和他一般的屈辱。
他們是在沖出十丈之后,才發現身前的人突然消失的。
賽馬的速度太快,他們全身心都在對那個女子的挑戰上,等到發現之時,一切都晚了。
朱鸞抬起看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重新上路的莫寒和阮清,抱緊了因為被西涼劍閣弟子超過更加激動,掙扎得愈發激烈的萬里的脖子。
“萬里,夠了,你已經足夠努力了。”
是的,作為一匹馬,它已經足夠了不起。
不愧是它爹的崽。
敢于和大宗師的真元硬剛。
是的。
大宗師。
只有修行者,不,只有高階修行者明白發生了什么。
真敢干啊。
眼前這個事態是朱鸞預料到,也沒有預料到的。
西涼劍閣是一顆炸彈。
這是她預料的。
但這顆炸彈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就爆炸,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居然連騎射都不放過…”雪齋和尚捏緊胸前的佛珠,“就這么想要那把劍么…”
那是西涼劍閣二十年來的悲愿,在這個悲愿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莫寒咬緊嘴唇,他一邊感受著嘴里的血腥味一邊,一邊低頭催馬。
他知道師父想要的東西其實更多,但首先,他們必須拿到那把劍。
引出那個人。
而在這個時候,他再一次感受到師父的決心。
絕不容許任何一絲破綻,絕不允許任何一個失敗。
遍布全場的死寂氣息,宣告著賽事的終結。
從現在開始,就是世俗力量無法干預的領域了。
因為這世間的絕對力量展現出了他真正的鋒芒。
做出這件事的人不需要猜測,不是因為只有西涼劍閣弟子以外的馬群受到了影響。
因為這樣的事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在場唯一的大宗師。
西涼劍圣,獨孤劍。
西涼劍圣用了隱蔽的真氣壓制,威懾了整個馬群。
而修行者,也無法干預。
在絕對的力量前。
所謂的規則脆弱得不堪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