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廝開門的一刻鐘之前。
紅袖招作為一家歌舞行,而不是純粹的夜晚營業組織,白天也是會開門的。
但早上開店的時間是比較晚的,畢竟也要顧忌到昨晚熱鬧了整夜還在熟睡的客人們。
在上一代老板對手下的寵愛下,連帶著店里的人的作息,也在日復一日之中變得慵懶起來。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紅袖招的頭牌,許大家許鳳娘。
許鳳娘是被照到臉上的晨光給弄醒的。
說是晨光并不準確,光線已經變得無比刺眼和灼熱,與它誕生的時間非常匹配。
“天…”
許鳳娘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愕然看著窗外明亮的日光。
雖然不知具體時辰,但以紅袖十六閣所在的高度,她這已不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了…
睡到日上十竿也有了吧…
許鳳娘躺在床上怔怔看著窗外的日光,心情有些復雜。
對她來說還真是久違了。
許鳳娘剛成為大家的時候,也是愛睡懶覺的人。
但自從那個人離開,她就再也沒有這樣無憂無慮睡到日上三竿過。
即便晚上喝的再多,每到清晨,又會從噩夢中醒來,睜著眼睛直到日光大亮。
“你醒了?”身邊傳來少女清澈的聲音,許鳳娘微微支起身子,怔怔看著坐在自己床邊的少女。
朱鸞微笑看著她,“睡的好嗎?”
許鳳娘耳根有些發熱,何止是睡的好,昨晚她本有許多事準備和這少女夜話,結果還沒問出什么,她就失去了之后的記憶。
沒想到自己會睡的那么快…直接一覺黑甜到了天亮…
居然醒的比自己剛回來的主子還要晚。
她已經不是小姑娘了…這幅身體的年紀恐怕都有此時朱鸞的兩倍了。
許鳳娘在朱鸞目光的注視下簡直要無地自容。
“怎么了?”朱鸞看著臉色發紅的許鳳娘笑起來,“做噩夢了?”
“沒有…”許鳳娘深吸一口氣,正要解釋,下一刻,她突然眉頭微蹙。
她支起身看向朱鸞,“你什么時候起來的?”
朱鸞身上雖然還穿著寢衣,甚至還有著在床上滾出來的凌亂,但她身上的氣息飽滿,許鳳娘作為登極巔峰的修行者敏銳地察覺出不對來。
這不是剛醒之人的氣息。
“在你醒來的兩個時辰之前。”朱鸞道。
果然…
許鳳娘皺起眉頭,“為什么不多睡一會?你…”
責怪的話還沒說出口,她突然打住。
少女身上的氣息流轉,看上去已經周轉了很久。
她早起是為了做什么已經不言而喻。
許鳳娘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少女,想要說你就多休息一天也沒什么。
但這句話她最終沒說出口。
世人都說公主是舉世難見的天才,但許鳳娘知道,這名少女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許鳳娘從未見過比朱鸞還要勤奮的人。
眼前少女身上的氣息遠沒有她所熟識的那個人那般強大,但無論境界如何,這名少女依然一如既往。
她的本質一如既往。
“你現在的境界到底如何了?”許鳳娘坐起身,有些嚴肅地看著早起修行的少女。
昨日所有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但重逢之后,還有無數問題等著他們。
首當其沖的,就是許鳳娘初見時就察覺到,朱鸞現在的身體問題。
“我…”朱鸞微微一笑正要開口。
“說實話。”許鳳娘面無表情道,“今時不同往日,我不是晉陽公主。”
“當年我比不上你,但十年過去了,”她注視著朱鸞的眼睛,“我已是登極巔峰。”
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有比公主境界高的一天。
許鳳娘真是要感慨萬千。
雖然許鳳娘深知真要論起殺傷力,眼前這名少女絕對不能以境界論。
能有機會踏入宗師境的都不是凡人,像是朱鸞這種情況非常少見。
“現在的境界如你所知,”朱鸞收起笑容,靜靜道,“是化元巔峰。”
化元巔峰…
許鳳娘感嘆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真虧你能以這樣的境界拿下徽州解元。”
當時這個消息傳來,整個神都總部的人都難以置信。
現在看來,也只有這個女人能做到。
不愧是她。
“也是發生了很多事情,”朱鸞笑了笑道,“多虧了很多人的幫忙。”
“是么…”許鳳娘愣了愣,但隨后她注視著眼前不斷調息少女,神色凝重起來,“接下來的會試…”
“我知道,”朱鸞看向欲言又止的許鳳娘,“會試的話以現在的境界是絕無可能的。”
別的不提,單西涼劍閣派來參加會試的弟子,就全部是登極以上。
每個州的解元更是臥虎藏龍。
更何況還有…
朱鸞看向日光下的墻壁,視線微凝。
許鳳娘注意到她的視線,沉默了一瞬道,“竹窗閣的客人,是要參加會試的舉子?”
朱鸞愣了愣,點了點頭,“你猜到的?”
許鳳娘點頭,猶豫片刻問道,“如果你想要知道…”
“不得泄露十六閣客人身份的規矩是我定的,”朱鸞看她一眼,“自然就沒有違背的道理。”
紅袖招不是她用來獲取朝堂江湖情報的工具。
公主雖然將神都分部放在這里,但取得情報她還有別的地方。
朱鸞和天后娘娘建立這個地方之初,只是想要一個空間能容納她們千奇百怪的想法,在神都能夠有一個讓人真正放松的地方。
來這里客人的身份,連朱鸞都不會打聽,天后娘娘更明確表示她不要知道。只有許鳳娘判斷會對這個國家生死攸關之時,才會特別上報。
也正是因為如此,不論是高官重臣,還是外國使臣,都敢在這里暢所欲言,而不用擔心身份被泄露。
“話說,你是怎么猜出來的?”
朱鸞看向許鳳娘問道,“我不覺得那兩位公子之中,會有哪位以會試舉子的身份登記。”
宋懷竹不會留下自己的名字。
恐怕是雪齋和尚用了什么手段,才取得了竹窗閣入住的資格。
畢竟竹窗不比汲泉,偶爾會安排一些她和天后娘娘的故人或朋友入住。
當然有時還有故人的故人,朋友的朋友。
“因為您的習慣還是沒有變,”許鳳娘深深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正因為要拼殺,您才不忍心靠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