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絕三字一出,許鳳娘和方不正都心頭一窒。
眼前的少女,如此陌生,說出這三個字時的珍惜又如此熟悉。
那三個字,仿佛不是從她口中而出,而是來自她身體深處,那個他們曾經拼命守護的靈魂。
“怎么?”朱鸞看著怔怔的兩人笑道,“難不成你們忘記了?”
“怎么可能。”方不正立刻否認。
“剩魂殘魄無伴伙,時人指笑何須躲。”他緩緩念出這句話。
這是刻在他們骨子里的誓言。
無論天涯海角,哪怕只留剩魂殘魄,他們都會做她的伴伙,永遠陪在她身邊。
“只要有這句話在,無論天涯海角,我們一定會到達你的身邊。”
這就是,上三絕的誓言。
“這句話的約定以前的確只有四個人知道,”許鳳娘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是我說過的話,我當然知道。”朱鸞微笑道。
“你…”方不正身邊雙拳緊握,聲音有著克制不住的顫抖,不知該說些什么。
雖然他剛剛憑感覺承認了那個靈魂的存在。
但十年的時間太長,里面有無數日日夜夜的渴望和妄想。
當真實真的擺在他面前時,各種各樣的猜測在他的腦海里打轉,讓他無法適從。
然而眼前的少女不管是何種身份,永遠都是那么直截了當。
朱鸞看向方不正和徐鳳年道。
“我是公主。”
方不正無聲地吁了口氣。
這真是她的風格。
密室里是他和許鳳娘心臟的跳動聲,那聲音大的連他這個普通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猜到是一回事,這名少女真的在他們面前承認是另一回事。
沒想到她這么大方,連許鳳娘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朱鸞扯了扯身上的衣衫,看向許鳳娘,“需要我再流點血嗎?”
許鳳娘渾身一僵,知道朱鸞說的是什么。
兩天前,結束整夜的追殺回到姑蘇城福壽居時,這名少女身上的衣服當時已經破爛的不能看了。
當晚許鳳娘和她住的一個房間。
然后許鳳娘看見了,這名少女換衣服的瞬間。
和她全身的傷口。
她的身上沒有血跡。
看似渾身浴血,卻全是其他人的血。
那不摻雜一絲血跡的傷口許鳳娘非常熟悉。
因為許鳳娘只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
方不正倏然看向許鳳娘,即便他不知這兩女子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有關血的情報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太敏感了。
“是的,我看見了。”許鳳娘眼神復雜的點頭。
“真的是…”方不正愣愣道。
“是,”許鳳娘凝視著眼前的少女,“是獨一無二的,朱雀的神魂。”
“是啊,”朱鸞微微一笑,“神魂歸位,我回來了。”
映襯著她的話的,還有在她指尖燃起的火焰。
即便是在神都城地位斐然的盛鸞七絕里的琴絕和書絕,也和晉陽公主當年一樣呆若木雞。
上次看到他們如此震驚之時是在什么時候?朱鸞看著眼前這幅難得一見的畫面心想。
只不過還少了一個人,朱鸞微微有些出神。
那個人去哪了呢?
朱鸞的眼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光。
她原本是想要在上三絕全部到齊的時候說這件事的…
沒想到自己今生,能再次看到這樣的火焰。
方不正怔怔看著眼前的畫面。
從那個人離去之時開始,這樣的火焰就一直燃燒在他的心底,靜靜地燒了十年。
真的…回來了啊。
在看到這簇火焰的瞬間,方不正就想單膝跪下,但他拼命用理智克制住心潮的涌動,咬緊牙關看向許鳳娘。
許鳳娘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遲疑。
“我們不是在懷疑你,”女子似乎在仔細思考措辭,“但其實從五年前開始,江湖上有了不少流言。”
“像公主那樣的朱雀血脈,也在其他女子身上復生了。”
果然。
朱鸞眸光一深。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朱鸞道。
“你知道?”許鳳娘大驚,這個人到底知道多少,“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聲音急促地問道。
“這件事我之后會解釋,”朱鸞道,“涉及到公主在這世上最后一夜發生的事。”
許鳳娘和方不正的呼吸急促起來。
“抱歉,我們…”
看著神色有些愧疚的許鳳娘,朱鸞笑道,“這沒什么,不如說你們能有這樣的警惕性我反而才松了口氣。”
看來不是那么輕易地會被人騙走。
朱鸞的神思微微拉長,不知為何想起那個在藏經閣的下午,那個戴著白玉面具的男子和那個流血而燃的女子對峙時的情形。
她的思緒輕觸即收,回過神來看向兩人道,“所以你們有其他往事要確認的嗎?”
“不正,你來吧,”許鳳娘沉吟了一會兒道。
“我?”方不正一愣。
“當年,你們之間,發生的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應該比較多吧?”許鳳娘的視線在朱鸞和方不正之間逡巡,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這說的什么話?”方不正看著許鳳娘的眼神,總覺得她在隱射著什么。
簡直是陰陽怪氣。
方不正硬著頭皮轉向朱鸞,看向眼前笑瞇瞇的少女,不知為何有點惱火。
這兩個女人…
“問就問,”方不正皺起眉頭,事實上,他與公主,的確有很多其他同伴都不知的私隱。
但此時此刻,他一時不知該問些什么。
從過往的情報中,可以知道,這名少女非常聰慧,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也把不準她能推測出什么…
到底問什么,才能證明眼前的少女真的是公主?
他和公主的秘密,到底有…
“你既然說你是公主,那能說件只有你我才知道的事嗎?”
方不正思緒繁雜,一時隨意問道。
“算了,還是我…”他正想說還是他來找個問題,眼前的少女卻突然開口。
“你想我告訴你什么?”朱鸞道,“比如我十五歲生辰的那個晚上,我其實是醒著在的嗎?”
“什…”方不正如遭雷擊,激靈從頭泛到腳。
他是真的要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