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和殿下一樣,是個修行者。”
“在紫陽書院學劍,聽說天賦不錯,但可不能和殿下相比。”
“這…這太貴重了!這不是殿下您和西涼劍閣比武贏得的寶劍嗎?”
“聽說您因為那場比武險些丟掉性命,他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子,怎能當得起…”
“既然是個有天賦的孩子,自然要有名劍相贈。”
“這…在下實在是受之有愧,我之后定會讓那小子好好珍惜這把劍。”
“這把劍叫什么名字?”
“寒月。”
寒月。
是叫這個名字。
朱鸞握緊曾經短暫在自己手上停留的長劍,將其與赤子劍一起橫于胸前。
日月當空,天地仿佛變色,演武臺上亮若白晝,兩把劍在少女的手指散發出無盡熾烈的光線。
黑色劍光的壓力都仿佛有一瞬的減弱。
“這把劍…”黑衣男子沉吟道,“我都差點忘了居然也在這里。”
臺下的觀眾也被這一幕震撼,說不出話來。
“為什么…寒月會…”洪山失神地喊道,一旁了解段立崢愛劍內情的少年們也失去了言語。
眼前的情景是新的奇跡。
“但還是不夠…”山腰的亭子里,雪齋和尚神情復雜地看著這一切。
只是短暫的衰弱,就在下一刻,黑色的劍光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再次膨大起來。
看著逐漸被黑夜壓倒的烈日,注視著這一切的人們或絕望,或惋惜,或者提前開始哀悼。
這個女子的確非常了不起。
但在絕對的境界差距碾壓下,再如何精妙的劍法,都沒有意義。
因為真元不夠。
宗師對付化元境的修行者,宛如碾死螻蟻一般簡單,只要真元壓制即可。
仿佛在訴說這絕望的差距一般,黑色劍光越發猖獗,赤子和寒月的劍光即將被吞噬。
就在這個時候,人們的耳邊突然傳來滾滾雷聲。
天地元氣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這是眾人曾經看過的一幕。
觀景臺上傳來嘎巴一聲,晉陽公主椅子的把手被掰斷,她霍然起身。
“不…不…”女子的神情從未如此驚慌。
“不…不要這么做,”晉陽公主捂住嘴巴顫抖著。
這會要了她的命啊!
段立崢瞳孔一縮。
這個女子居然在這個時候,強行提升真元,嘗試再次破境!
如果是在別的時間場合遇上別的人,他應該會非常欣賞對手的強大意志與膽量。
但這個女子,她的精神力早已經足夠,她這不是在破境,而是在賭命!
在缺乏真元的現在,她居然打算沖擊登極!
她的筋脈決計承受不了登極境的壓力!
段立崢很清楚,如果能做到,哪怕有很大的風險,只要不是喪命的風險,這個女子絕對會在對戰前就沖擊登極。
她就是這樣的人。
但她遲遲沒有這么做,那就意味著這件事她的身體并不允許!
段立崢的耳邊傳來恐怖的風聲,段立崢聽見了少女身體里骨頭的咯吱聲。
頭頂是呼嘯而來的天地元氣,身前是殺氣騰騰的凌厲劍光。
在這樣的絕境下,段立崢微微側頭。
段立崢看到了她的神情,看到了她眉眼之間的平靜和堅定。
看著那名執劍擋在他身前的少女,在短短的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君臨天下的氣魄。
她始終沒有后退一步,將他擋在身后,像是保護著絕對不會放棄的事物。
哪怕付出巨大的代價。
段立崢閉上了眼睛。
然后他伸出手。
朱鸞聽得見這副身體的哀鳴,除此以外什么都聽不見。
果然還是境界不夠啊。
她漠然地感受著經脈的疼痛一邊心想。
不管她使出多少劍法使用多少把劍,都不能敵過宗師比海還要深的真元。
在大庭廣眾下正面承受宗師真元的化元境恐怕也沒有幾人了吧。
她本不是能視生死與無物的人,但此時沒有別的辦法。
哪怕她還沒有使出全部的手段,哪怕她能在最后一刻閃開,身后身負重傷的少年卻不可能閃開。
他是個身家清白的少年,惹上會對未明境以下修行者出手的宗師的可能性…
應該無限接近于零吧。
寒月在她的手中低鳴著。
的確如他的兄長所說,是個有天賦的好孩子。
朱鸞的眼中閃過極淡的一絲無奈,但隨后變得堅定。
話說…
這比她想象的,要痛的多啊。
承受著身體仿佛要爆裂一般的痛苦,朱鸞閉上眼睛。
只能賭一把了。
就在朱鸞準備將澎湃而來的天地元氣繼續導入體內時。
流光溢彩的眼睛睜開,少女有些怔愣。
一只手掌貼上了她的后心。
隨后有溫熱的暖流被渡進她的身體。
那股暖流流入她的四肢八骸,熨燙著她劇痛欲裂的筋脈。
“不用破境。”少年有些嘶啞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
“你沒有真元,我有。”段立崢道。
少年的手掌貼上少女的背心。
段立崢從后面伸出他的手,傾瀉出所有真元。
“你…”朱鸞感受著身體內蓬勃的力量,微怔無言。
段立崢的手從她的肩膀伸出,環在她的后背,落在握著寒月劍柄的少女的手上。
“我會出盡所有真元,”因為身體內真元的迅速流失,少年艱難地喘息著,“你帶著我做,我們一起出劍。”
“好,”看著氣勢洶洶逼來的黑色劍光,朱鸞深吸一口氣。
真正的天地變色。
演武臺上的空氣開始燃燒。
兩道圓融的劍意帶著凌厲的劍鋒而起。
難以想象數量的充滿澎湃真元的光芒,向著那道充滿寂滅意味的黑色閃電而去,與其相撞。
演武臺邊的巨鐘劇烈的震蕩起來,鐵鑄鐘殼搖晃地宛如風中的樹葉,猛烈的響聲響徹整座山峰,傳出幾十里外。
十幾棵碗口大的樹當場折斷。
人們或暈或立,所有的修行者都釋放出今生最強的屏障。
巨大的煙塵騰起,然后漸落。
在緩緩消失的塵土里,驚魂甫定的人們看著臺上。
所有的欄桿都化為齏粉。
兩個靠在一起的身影出現在演武臺中央。
而黑色的劍光。
消失無蹤。